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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沈灿若按住喉咙,太长的滴水未进让他嗓子干涩得无法出声。
水杯递到面前,越明扶起他,低唤一声“公子”,眼睛却不敢相看。
他接过水,慢慢饮下。
“这就是沈灿若,沈重方的女儿?”问话的是身穿著将军服的年青人,他仔细打量著,“你……是男是女?”
沈灿若轻咳数声,越明道:“黄将军,公子刚醒,身体尚未复原,你可否待会再行问话?”
那人心有不甘地看一眼两人,但还是掀帐走了出去。“反正你若问不出宝藏下落,我必以军法处置。”
越明将水放下,“公子请安歇,我先告退了。”
“慢著。”沈灿若低沈著声音,“这是江南黄氏大营吗?”
越明停住,“是。”
沈灿若抿紧嘴,越明等了半晌,没有一点声音。他抬起头,看见沈灿若倚坐在床榻上,神色淡然,仿佛世间万事都与他无关。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开口,但开了头就无法停下去,“我……十几年前我只是个孤儿,在街上像一条狗一样的生活。後来,有人给了我一个馒头,我就跟他走了。他们教了我很多东西,虽然并不是没有代价。当我能打败他们得到自由後,我遇到了当今圣上。他给我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最後的任务,就是在永康王爷身边长期潜伏,以备生变。我在永康王爷身边待了七年,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另一重身份。我每天晚上都向天祈求,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可是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
越明转身,离开了营帐。
沈灿若轻轻叹了口气,心道:现在的皇帝果然不愧当初镇威将军的称号,远有越明,近有白千鹤,他若将此等功夫用在治理天下上,永康岂能反得?一味地玩弄权术,最後也不过玩火自焚。
他仔细打量帐内,摆设极其简单,但可以看出是女子的住所。他踩在地上,站起身来,手脚虽有些发软,但勉强可以支撑住。他扶著桌椅,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梳妆台前,上面摆了些发簪珠花之类。他拿起一支银钗,放入袖中。再仔细搜寻是否有可用之物。
忽然,镜子里出现另一个人影,他猛地转身,心下骇然,难道被禁锢内力的他连他人的脚步声都无法感知了吗?
突然的动作令眼前一黑,眼看站立不稳,他索性任身体倒下,半晌也未等到预期的疼痛声。他抬眼看去,但见一张年青的脸孔,眼神里有著疑惑与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担心。
“你……?”
“黄七郎。”
沈灿若一怔,黄……兵部黄尚书之子……
当初,与永康王府争沈家千金争得最凶,也是最有实力的就是黄府。黄府男丁不旺,世代单传。黄七郎本名黄祺瑞,因其上有六个姐姐,人皆称七郎,本名倒唤得少了。
“你……是男的?”
沈灿若略挑眉,身体如此接触若还看不出,他也不必说了。
黄七郎好像受到打击似地煞白了脸,沈灿若推开他,在桌边坐下。
“你是沈灿若?”
沈灿若点头。
“你是男的?”
无言……
“沈灿若是男的?”
他拿起茶杯倒水喝,手被抓住,黄七郎怒吼:“该死的,回答我!”
沈灿若腾地站起来,目光如炬,猛地将衣襟拉开,“看清楚了没有?”
黄七郎如遭雷击,像根木桩一样立在那里。
沈灿若绕过他,回到床榻上,侧身躺下,好像忘记帐中还有另外的人存在。
於是,他错过了身後那人鼻流鲜血的狼狈景象,更错过了黄七郎狂奔而出,大叫“完了”令士兵以为敌人来袭而纷纷跑出营房的混乱场面。
一夜无事,次日黄七郎便与越明一前一後接踵来到沈灿若帐前,看到对方时都很诧异。
“你来干什麽?”黄七郎首先问道。
越明道:“我是来询问宝藏之事,黄将军呢?”
黄七郎语塞,後道:“我是来看你有何进展的。”
越明看他神色,心下已明白几分。他将沈灿若安排在一般是将军亲属所居的偏帐内,其司马昭之心不言而喻。但此时他也不能挑破,“既然如此,就请将军一同前去吧。”他伸手一让,黄七郎被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弄得忐忑,但想见伊人之人还是占了上风。他进入帐内,正看到沈灿若被人服侍正在换衣,慌乱之下转身就走。
“黄将军既然来了,为何一望沈某即走?难道沈某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沈灿若扬声道,对侍婢道:“你们退下。”
“是。”侍婢刚退几步,猛然想起真正的主子正在旁边,急忙跪地请安。
黄七郎一挥手,她们才慌慌张张离开。
越明走上前,接手侍婢的工作,将他衣服整理好。
沈灿若泰然道:“黄将军,请坐。”
黄七郎心道:他哪像个被绑来的囚犯,简真是自己还像个主人。那种尊贵的气质无论处於何种境地都无法掩盖,令人心甘情愿臣服其下。
不想被他的气势打倒,黄七郎开门见山道:“沈灿若,我这次来是要问你一件事,那个宝藏在哪里?”
沈灿若侧头,“宝藏?什麽宝藏?”他的手在袖中攥紧拳头,靠近他的越明可以感觉到他骤然紧绷的身体。
“就是可以帮助李鉴反叛的宝藏啊!不是永康王爷临终时留下了藏宝图吗?”黄七郎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沈灿若稍稍放松,他眼神在越明身上停留片刻,越明垂下视线,离开他的身边。
“宝藏已经被取走,你问我也没用。”沈灿若一摊手,虽然内力被禁,但身体已经有所习惯,行动也自如一些了。
“不可能!”黄七郎怒声道,“如果他得到了宝藏,怎会三番两次从各地运军饷入淮都?”
沈灿若冷笑一声,“这些事情早已过去多日,连江南大营都换了将军,你怎知李鉴不可能已取宝藏?”
黄七郎拍案而起,狠狠地瞪著他。
越明暗捏了一把汗。
沈灿若一脸平静,冷冷地神情好像在讥笑他一般。
(三十四)
黄七郎怒极反笑,“不愧是沈府的大小姐,饱读诗书之下口舌如此厉害。”
沈灿若不受其激,道声“过奖”便自顾在榻边坐下,拈起木几上的棋子摆起局来。
但听寒光骤闪,龙吟未绝,剑锋於转眼间便递至面首前──
他仿佛没有看见,尽管剑尖就指在眉心处,握剑的手一颤,剑向前送。
“公子!”越明按捺不住,持羽扇从中拦截,方触及剑光,羽毛飞舞漫天。
与此同时,沈灿若下指如飞,“摘星手”令人眼花缭乱,黄七郎仓猝之下被他按住脉门,人影纵横交错,剑柄瞬间易手。他失声道:“还我!”
沈灿若以手抚过剑身,“这是我的剑。”
“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人也配拥有狂花剑?真是天大的笑话!”黄七郎冷哼几声,握拳攻上前来。
沈灿若虽脚步虚浮,但步法轻盈。黄七郎见强攻不成,化拳为掌,渗出绵绵内力,顿时令他压力倍增。突然,他身形一晃,脚下似有不稳,黄七郎心头狂喜,双掌推前。谁知此招真正用意却是诱敌,沈灿若利用玄妙轻功,眨眼间转到他身後,剑尖抵住其背心上。
“你待怎样?”黄七郎喘著气,语调却未如何惊慌,到底身为一军首将,各种风浪均已见识一二。
沈灿若稍用力,他即感觉一丝疼痛,不愧是狂花剑,如此坚硬的铠甲在其下犹如薄纸一般。清冷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唤人备马,随我出营。过了江我自会放你。”
“你不杀我?”他不相信沈灿若会放弃这个擒贼擒王的好时机。
沈灿若道:“我要你命何用?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听到这句话,他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自小在不惜性命浴血疆场的教育中长大,马革裹尸亦是无上荣耀,此时此地从一个敌人口中闻得如此话语,他不由微怔。
沈灿若押著他向外走,越明拦住,“公子,你不可以走。”
“难道你不在乎黄将军的性命了吗?”
越明摇头,“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他停下来,挑起帐帘一角,“公子请看。”
沈灿若一眼望去,前面两排手持盾牌,後面弓箭手,刀剑手,骑兵黑压压一片,严阵以待。越明道:“黄七郎已下令,如有异动万箭齐发,谁敢懈怠,以军法处置。”
沈灿若微锁双眉,略一沈吟,把人放开。
黄七郎大笑出声,他听若未闻,收剑入鞘,重坐在棋桌前摆那盘残局。
笑声渐成干笑,黄七郎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