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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这儿,是一座古雅的宫殿,白墙碧瓦,殿外是一片景致极佳的园林,有假山、疏木、流水,绿草茂盛而整洁,鲜花美丽而不妖,虽是人为的匠心布置,但不失自然意趣,在华贵之中透着高雅之气。
两个华服青年在殿中相对而坐,一个气势昂扬,一个风度潇洒,身上白衣高洁如雪。
这个时代,天下四国分立,东蓝鲁、南白江、西黄岳、北黑燕。
白色,是南江国的御用颜色,平民百姓若无封赐,不得随意穿着。此时坐在宫殿里的,正是南江国储君江祥旭和他嫡亲大哥江祥照。
江祥旭在北部边境统军七年,自有不怒而威的傲然之气,气势甚至超过了哥哥。而江祥照因性情随和,又久居京都繁华之地,未经风霜磨练,年纪虽大了两岁,看上去却比弟弟还要年轻些。他正拿着弟弟带来的皇帝手谕念着:“兹西岳国君病逝,特派大皇子江祥照赴彼国吊唁,并祝新君登基,钦此。”
他丢下手谕,“父皇怎么突然要我当使节?”
“这里我的提议,”江祥旭回答,“西岳太子岳府深的母亲常氏原本是中书舍人贾泛之妻,不幸被皇帝看中,强召入宫,未足十月便生下岳府深,因此传言都说他是贾泛之子而非岳建方亲生。岳府深又长得和常氏一模一样,看不出象岳建方还是象贾泛。常氏貌美无双,极得岳建方宠爱,而岳建方爱屋及乌,对岳府深也喜爱非常,执意立为太子,令许多大臣不满。”
“岳建方的第一个皇后早死,未留下一子半女,他尚有两个贵妃,张贵妃生一子一女,洛贵妃生二子,这三子是岳府深以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这两个贵妃的娘家在西岳国也极有势力,因之朝中的大臣都分成了三派,除受先皇之命辅佐太子的一派外,一派拥张贵妃之子岳府洪,另一派拥洛贵妃长子岳府汶。”
江祥照语带嘲讽,“真是红颜祸水啊!西岳国朝政也恁乱了,岳建方在世还好,他这一死,西岳朝廷一定乱成一锅粥了。”
“比一锅粥还乱。”
“这与非派我去西岳国有何关联?”
江祥旭叹了口气,“这三派为了争夺皇位,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不仅拉拢本国大臣,而且想方设法攀结外援。此番东鲁、南江、北燕三国使节,以及西岳国附属的各夷族蕃邦使者齐聚京城,吊唁大行皇帝并朝贺新君登基,正是耍弄阴谋、拉拢助力、打击异己的好时机,我需要一个冷静可靠、且不易为人蛊惑、不受威胁利诱的人当使者。”
“曹大人不行吗?他是三朝老臣,既做事稳重,又忠心耿耿,而且他一直担任对西岳国的使节,已经有三十余年,比我经验丰富多了。”
“他年纪太大了,半月前染了一场风寒到现在还没好。让他长途跋涉去西岳国,不是摆明要他的老命吗?咱们江氏家族可靠的人里唯你随父皇处理朝政多年,对党政权争之类的事比其他弟弟们熟悉,你不去谁去?”
江祥照无可推托,只得答应:“好吧,我去,保证不让南江国卷进西岳国的内争里。如何?”
江祥旭伸出食指摇晃着,“非也,非也,我派你去西岳国,并不是打算置南江国于西岳国事之外,而是专门要你去淌浑水的。”
江祥照听得一头雾水,“此话何意?”
“岳府深人如其名,城府极深,他手下的大臣虽然是三派之中最少的,却都是才能出众、极孚众望之士。而且岳建方去世这半个月来,经他拉拢分化外加明升暗降、外调内打等手段,短短时日就让另两家逐渐势微。此人性情阴冷,行事狠毒,再加上有领袖之才,尤其让人放心不下,西岳国由他当政,非邻国之福。出于对本国利益考虑,我不希望西岳国由他主掌。”
江祥照蹙眉,“你要我帮拥张、拥洛哪一家?”
“我要他们谁也灭不了谁,乱个不止。”
江祥照眉头皱得更紧,“那西岳国的百姓岂不遭殃?而且我最讨厌尔虞我诈、耍弄阴谋诡计了。”
“生逢乱世,不损人便要伤己,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你只要与另两派各订盟约,允诺在物质财富上予以帮助就行,反正咱们又不是真心要帮他们夺得皇位。我会下令让五弟暗中助你,他在西部边关驻守经年,对西岳国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江祥照不悦地冷哼,“我刚闲下来没多久,你就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我看你是嫉妒我清闲,所以要找件棘手事让我干干。”
“我是嫉妒,又怎么样?一大堆国事弄得我焦头烂额,九弟又被燕于威拐走,我连个能帮上忙的人都没有,你却完全撒手不管了,只顾自个儿逍遥。”江祥旭越说越不甘心起来,“这些本来这都是你的麻烦,凭什么要我替你背?”
江祥照幸灾乐祸,“谁叫你和三弟打架被父皇逮到?”
南江国江氏当政,已历三帝。江氏一族从远祖起就奉行一夫一妻、白头终老,虽然后辈做了皇帝,也一样遵行不讳,三代皇帝都仅有皇后一个妻子。因此江氏族人之间感情都极为深厚,只是人丁不旺。
他们的品行高尚天下知名,聪明才智也天下知名,每个人都是学有专精、出类拔萃。可惜的是他们的懒散无为也天下知名,只求逍遥度日,不愿责任加身,虽然事到临头都能做得十分完美,偏要推三托四、想法子让别人去做,在皇位继承问题上尤其如此,一个个推来让去,谁也不肯为国为民费心劳神,被天下人视为奇谈。
南江国不是四国之首,并非因主昏臣暗,国家不富裕,而是大家百姓日子过得太好太安逸,个个安份知足、不图进取。
第三代的皇子有四个,当今皇帝江天锡、睿亲王江天钤、显亲王江天锋、代亲王江天钟。江天锡有三子,江祥照、江祥旭和江祥晖,论理应由江祥照做太子,只不过江祥旭十六岁时,有一次和弟弟江祥晖打架,一直打到大殿上还揪着弟弟不放手,江天锡忽发奇想,认为下一代的三个皇子中属他最不驯、最有冲劲,若由他继承皇位,说不定能为南江国开创一个新局面,从此就注定了江祥旭一生的不自由。
想起这事江祥旭就气得咬牙,“大哥,你别得意太早,总有一天你会比我更倒霉。”
江祥照笑咪咪地不以为意,“上头有你这个能干的弟弟罩着,我享清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操心劳力呢?”
江祥旭拿起手谕丢向他,没好气地道:“还不快起程?”
江祥照俐落地接住,“遵命,太子殿下。”
第一章
“江祥照,南江皇帝江天锡嫡长子,二十五岁,精骑射、善技击,好交友,”西岳国新君岳府深看着手中资料,“看上去条件挺不错,江天锡为何舍他而立了江祥旭为太子?”
他左首立了一位年轻秀士,答道:“江氏族人都不爱掌权负责,他们争皇位不是争上,而是争让。只不过输了的那个纵不情愿,也会尽职尽责,直到找到代替者为止。据传,当立江祥旭为储君的诏书下达后,江祥照还大宴宾朋庆祝呢。”
“有意思……”岳府深悠悠笑了,把资料扔在桌上,“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南江国居然到现在还没亡国,真是奇迹。”
秀士道:“江氏一族在南江国十分受爱戴,这一代中又属江祥照人缘最好,他相貌英俊潇洒、性情豪爽好客,能折节下士、又心胸豁达,上至达官贵戚、下至贩夫走卒,都一视同仁,朋友们没一个不爱他敬他的。没当上太子,有很多人替他不平,他只笑着说,天下朋友最少的就是当皇帝的,所以他宁可不当皇帝,也不愿没了朋友。”
岳府深右首的青年笑起来,“这话一点儿也不错,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做臣子已经很不容易,天下又有谁敢做皇帝的朋友?就算两个皇帝碰巧凑一块儿,一山难容二虎,交朋友也只是虚与委蛇,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岳府深斜他一眼,“你不是我朋友?”
“不敢,我只是你的未来妹夫而已。就算你不是皇帝,我也绝不找你这种人做朋友。”
岳府深目光一冷,“我这种人怎么了?”
青年答道:“你的心眼儿多得象蜂窝,让人猜不透,心机深沉又总爱算计别人,是一只标准的笑面狼。再加上你唯我独尊、睚眦必报,越了解你的人,躲得你越远。”
岳府深笑容可掬,“你说我是笑面狼?你不怕我笑的时候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