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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他形貌大改的此刻,来人却能一语道出这点,自然让他心下难免惊骇……好在他毕竟不是寻常人物,当下咧嘴一笑回过了头,道:「这位客倌真是好眼力,却不知您究竟是如何看出的?」询问着的同时,清亮眸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来人试图从中找出此一蛛丝马迹,望见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福泰脸孔,只一对与自个儿相望的灵动双眸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可疑」喜色……
但见那名福泰男子同样回以一笑,道:「上回我去采购山参的时候可还是小兄弟你做的响导.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临走前找还送了你一罐家兄特制的万用金创药呢!」
「……雪香膏?」
「哈哈!虽不中亦不远矣——差了一个字,是雪『芳』膏才对——看来小兄弟你还是有些印象的。正所谓相逢就是有缘,异地得见故交,怎么说都得好好聊上一番才对……这位婆婆,可否将贵店小二借我一用啊?」说着,男子哈哈一笑,也不等婆婆回应便抬臂一把搭上青年肩头拉着对方朝旁边的树林走去。一旁的杨少祺心觉不对正待阻止,凌冱羽却在此时回过了头。
朝同伴摇了摇手示意他无须担心后,青年不再争言、随着男子进到了树林之中。
之所以会由初始的骇然转为顺从,自是多少猜到了对方身分的缘故——眼下这泉州城里确切知晓他身分的本就只有师兄与杨大哥两人,对方又以一句「家兄特制的万用金创药」做引,连他故意回答的错误药名也给对方纠正了过来,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这个人,想来便是师兄派来与他联系的……至于对方的身分,他若没猜错,此人想必就是白家四兄弟中的老么,以易容及暗器之术闻名的白堑予了。
果不其然,确定四下没有闲杂人等后,那福泰男子登即朝他一个拱手:「久仰了,凌大哥。小弟白堑予,此次乃是奉兄长之命前来相寻。」脱口的言词亲近却不失礼数,音声却已是迥异于先前浑厚的清朗,正是肩负了兄长委托来此的白堑予。
那日他依兄长之意前去请人,本还以为兄长是要针对东方大哥先前横加插手之事发难、或是阔别多日想一诉情衷……怎料入屋之后,兄长竟只是简单同东方大哥说了几句没登即拿出纸笔来要求对方作画,所画的不足别人,正是凌冱羽。
以「柳方宇」名闻江湖的作画功力,这事儿自然没有多大的困难。可画成之后兄长却又让对方在这画上添了些胡渣,让画像上的大好青年逐渐变得落拓起来……如此几经加笔,小半刻后,兄长才让东方大哥停了手,并将画像交给了自己。
这就是兄长托付给他的任务——记熟画像,然后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找到并与对方建立起联系。
经由兄长的指点,三天后.他终于在这间小茶铺里找到了这个他同样景仰已久的青年……尽管形貌落拓,可那双仍不失熠熠光采的眼眸却仍让白堑予清楚感受到了这个前行云寨三当家的过人风采。
而这份敬佩之情,自也在少年停止做戏后再清晰不过地表露了出——瞧着如此,饶是凌冱羽早已猜出对方的身分,却仍因这过于鲜明的改变而为之一惊。
「久闲四庄主易容之术高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凌大哥客气了……另外请唤我为『堑予』吧!喊四庄主什么的实在太过生疏哩!」热络响应着的同时,白堑予由他那装扮得圆滚滚的假肚子里捞出了一个包袱递给对方:「这是冽哥让我转交的,里面是情报、药品和一封信。信有些急,希望凌大哥能当场看完并告知我回复内容。」
「没问题。」师兄会在此时让幼弟前来与己联系,目的想来不外乎确认自个儿的想法和打算才是……凌冱羽对自家师兄向来敬重倚赖,当即接过包袱、从中取出了白堑予所言的那封信函。
随着信纸展开,最先入眼的,是师兄熟悉的字迹……信不长,内容也不脱要他冷静以对、好好保护自个儿安全为第一要务之类的。可即便是早已从友人处听过无数遍的内容,转化为师兄的字句后,却仍让他光瞧着心头便忍不住为之一酸……
尤其当他读到信中「不要把一切当成自己的错。比起憎恨懊悔,你还有更多值得费心重视的事物,所以千万不要让往事支配、剥夺了你可能的未来」的这么段话时,满溢于心的暖意让他虽已竭力按捺,眼眶仍是不由自主地为之一红。
师兄果真是理解的吧?理解他的痛苦、他的迷惘、他的自责……那字里行间所传达出的体谅和关怀让凌冱羽足足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以平静下来继续看完,而终在信末瞧见了白堑予所言须得答复之事。
问题很简单,只有「所求为何」四字,指的自然是他此来泉州的目的了。思及那个让他决意到泉州城来,却仍暂无具体头绪的目标,凌冱羽犹豫半晌,终还是选择了据实以答、收起信函包裹朝白堑予道:「请转告师兄:我此来泉州,只是想和西门晔见上一面、好好确认彼此当初的『情谊』究竟有几分真实,绝不会冲动地做出刺杀西门晔或破坏结盟大典的事,请师兄放心。」
「我明白了。」见凌冱羽已结出答复,白堑予郑重点头一应,「继续多留怕会引人生疑,我就先离开了……也请凌大哥这几天务必小心。待到结盟之事了了,冽哥定有办法助你平安脱离的。告辞。」言罢,装扮成福泰男子的少年一个拱手辞别后、当即转身离开了树林。
可客人走了,出来「会客」的凌冱羽却没有马上回到茶铺里。
运起内力将那封让他看得无比激动的信施以内力揉成碎粉后,他自包袱中取出了那一迭印有白桦标记的情报,而同样在阅毕后将之灭了迹。到最后,随着他一起离开树林的,便只剩下了包袱巾和师兄亲手调制的金创药。
眼下不同以往,行事自然得更加谨慎些……至少,他就绝不希望师兄因自己一时的失察而惹上麻烦。
「没事吧?」回到茶铺时,最先迎来的,便是提着茶壶的杨少祺有些关切的一问。
听着如此,凌冱羽心下几分歉疚之情升起。却仍是隐瞒了真实情形,只道:「那位的确是我以前在关外认识的人,这回到岭南办事,还送了我一罐药膏……就是我以往常用的那个。」
「没事就好……也对,你以往的随身药品如今都已不在,能多上这么罐药随身自然让人安心些。」因青年所言而松了口气地这么道了句后,杨少祺话头一转、将茶壶往青年手中便是一放,「好了,你人既已回来,这添茶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方才一人当两人用,可真把我给累惨了。」
「抱歉,我也没想到会给旧识认出……想来当年我驰骋山林之时形貌与此相差无几,这才让对方认了出来吧。你先去休息吧。」知道自个儿方才的冲动确实有些不当,凌冱羽苦笑着老老实实地认了错,并接过茶壶开始延续起杨少祺先前的工作来。
只是手头的动作虽利落一如先前,可回想起先前师兄辗转送来的情报,心思却不禁有些远了。
因为那个他所关切、却一直没能得到确切消息的八方车马行。
尽管曾在岭南风光了好一阵,可做为一个与行云案几可说是一体两面的组织,尽管流影谷有意为一些骨干脱罪好藉此转手车马行赚上一票,却因这些血性汉子多是忠心于行云寨而让一切化为了泡影。
没了行云寨、没了作为中心的凌冱羽领导,车马行自也不再是当初的车马行。同样的,对流影谷乃至于岭南其它有意接手的人而言,这样的「车马行」自也失去了其存续的价值。八方车马行,终究还是免不了其消亡解散的命运。
若说凌冱羽还只是帮着行云寨发扬光大而已,那么车马行便完完全全可说是他一手建立的心血结晶了。也因此,尽管早在事发之时便已预想到了如此结果,可实际面对之时,心里的疼痛与怅然却仍在所难免……即便青年满布胡渣的面容虽瞧不出分毫异样,向来清亮的眼眸却已多少失去了平时的光采。
而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全给一旁本欲进屋的杨少祺收入了眼底。
杨少祺本就觉得那个突然冒出来「认亲」的福泰男子十分可疑,眼下见对方神态有异,自然越发担忧了起来……只是先前凌冱羽全无解释之意,想来是有些难言之隐,让他虽有些不放心,却仍只得暂时按下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