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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张是我十五岁的圣诞节寄出去的,那张……”手掌支着下颌,他敲敲额角拼命在脑海里搜寻,“是我进巴萨二线队时寄的。”他犹如进入了宝山,东瞧西瞧,口气异常惊喜。
正前方的明信片这样写着,〈大腿肌肉拉伤,两星期不能踢球。〉
“我第一次受伤,是在少年队的时候了,我和戴安住在宿舍,晚上睡不着,我们就玩枕头大战。”我和温迪盘腿坐在地上,他向我指手画脚地比划,“结果……我从床上摔了下来,把大腿拉伤了。”他摸摸鼻子,面上不由一片潮红,可能觉得很丢人。
“那这张呢?”
我指了指另外一张,正面和其他的不同,明亮而鲜艳的底色,将摇曳的光线清晰地凸显出来,很明显是处理过后的广告照片。
(十八、九岁的少年,帽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他穿着半旧的牛仔裤和宽松的T恤,正以一个漂亮的姿势乘着滑板飞跃过街角的铁栏杆。)
“啊……”他眼睛一闪想了起来,“他们要我做这个滑板的形象代言人。拍广告时可真够烦的,打下的灯非常刺眼,眼睛痛得直掉泪。”
“你会玩滑板?”从照片上看很精通的摸样。
“一开始不会,不过很容易学,几天就能摆出样子了。”
就好像面对过去的自己,他很自然也很高兴,话也说得多了。我非常乐意奉陪,我从来不想在这方面约束他,可约束他的往往是他本身。
我想起以前艾维塔告诉过我的,他幼年的一些事情。
自小就把保护家人当成自己的天职,为了内向的弟弟不被欺负可以和附近的孩子打成一团,又咬又踢,很多时候都带着一身泥巴和伤痕回来。可他在家却是一个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孩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挑食,不肯吃鱼和一些蔬菜,把他们视为大魔王。吃饭时,会趁母亲不注意把他们偷偷放进口袋,这让艾维塔觉得头疼无比。
真可惜,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些,如果可以经历这个孩子成长的每一个阶段,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吧。我这样想着。
我又挑出一张,
“……她是一个好女孩……”他轻轻眯细眼睛,仿佛正从哪里凝望很久以前的记忆,而后他曲起膝盖,微微偏头,下颌顶在膝盖上,“她有一双会笑的碧绿眼睛,长而卷的栗色头发,身子不高,就到我下巴,生气起来就会狠狠咬我的肩膀。”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抚摸肩膀,柔和的微笑在面容上一点点荡漾开,“她是法国人,来西班牙旅行,我们在一起时非常开心。可惜她在西班牙只能呆几个月,我记得她上飞机回国的时候把眼睛哭肿了,我看着觉得难受极了……”
“初恋?”作为男性而言,第一个情人总是最难以忘怀的。
“是的。”他说得很坦率,眼睛却微微滑到一旁,躲开了我,羞涩的样子。
令人愉快的下午,他一直说着某些我不知道的故事,甚至还会因为几件趣事拍手大笑。
我凝视着他,那样单纯,那样率真,就像童话里面的小飞侠。是不是因为沉湎于追逐梦想,而忘记了长大。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他永远就这样,永远不要被成人的世界所污染。
他笑得瘫成一团,滚到我怀里。
“乔什,乔什。”
他仰视我,那么的快乐,脸颊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睛闪闪发亮,好像夜空里的星星。
“谢谢你。”因笑意而颤抖的双肩逐渐平缓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温和地注视他。
“因为你愿意听我说话,无论那是什么,只要我回过神,你就会在这里,在我身旁,我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你。”他一面说一面把玩起了我的手指,我知道他喜欢我这双手。
“乔什,乔什,我的老家伙,”他喃喃念着,突然作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在我掌心轻轻一吻,柔软的,温润的,就如一朵正在盛开的白花,还沾着黎明的露水,轻飘飘落在了我的手里,令人难以抗拒。
我一怔,刹那间忘记抽回手。
“我喜欢你,乔什。”他扬了扬好看的下巴,双眼明亮而倔强,“胜过喜欢戴安,胜过喜欢妈妈。”
3
醒来的时候,天刚亮。拉开直落式窗帘,西面的天空漂浮着朦朦胧胧的鸽羽灰,云层的边缘呈现一小片淡紫。
披上外衣,忖度着去厨房煮壶咖啡,却不慎踩到了昨夜熟睡后脱手掉在床脚的书。是一本当红的剧本,作者叫柯柯什卡,记叙意大利著名舞者安奎丽克的两次恋情,题头摘录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樱桃木流理台和大理石橱柜,咖啡壶向外冒着蒸气。一缕浓郁的香味逸散而出,这味道令人心安,冬季的早晨也因此变得温暖而熟悉。
我凝望窗外,冰冷的空气覆盖在玻璃上,形成一粒粒结晶,黎明的日光透过云层斜照过来,它们显得那么小,又那么亮,折射出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光彩,看起来就好像极光。听我的老父亲说,我曾经囔囔着要成为一个冒险家,前往南极拍摄极光,我完全没有印象,坚持认为这是他的臆想,我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可笑的念头。
我把这些告诉了温迪,在他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当时他趴在书桌上,正埋头和学校的作业奋战,尽管球员在意大利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职业,艾维塔依然要求他完成一定程度的学业。
等我说完,他咬着铅笔,若有所思。
“乔什,如果我老了,不踢球了,不过这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至少要到我四十岁。”他一手比了个四,另一个手又比了个十,接着他绽放开小小的笑容,眼神诚实而真挚,“那时,我想环游世界,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好吗?”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仿佛长着翅膀的奇妙生物,他的突发奇想常常会使我吃惊。
就像他那句突如其来的“喜欢”。他的语调那么坚持而顽固,迸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可他的手却显得局促不已,一会儿搁在膝盖上,一会儿磨蹭白羊毛地毯。我凝视着他很久,久到几乎以为自己要情不自禁了。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微微改变姿势。
“我也喜欢你。”
我拍拍他的头,就像拍一只很喜欢的猫或者狗。他眼神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下去,懊恼地摇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然后,他抬高双眼,愣愣地注视我,“乔什……”他在叫我的名字,很模糊,但还听得见。如同从灵魂里面渗透出来的声音,异样地柔软,有着我想理解却又不能理解的东西。我不由得苦笑,把他拉了过来,用拇指的指腹温柔地抚摸他刚才笑得有点湿润的眼角,“以后对别人说‘喜欢’时不要再用这样挑衅的方式。”
二楼传来开灯的声响,旋即是水槽的金属把手被扭转的吱吱声,是温迪醒了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阵具有韵律的脚步声,有人伫立在我的背后。“今天的咖啡特别香,下楼梯时就闻到了。”
我倒了一杯咖啡,回过头。温迪穿着粗毛衣,才洗过脸,散落在额前的刘海滴着透明的水珠。
他凑过来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咖啡,从这个角度看他,他的睫毛长得惊人,右肩斜斜敞开来的毛衣领,喉头的线条,形状美好的瘦削的锁骨……
属于年轻人特有的硬质美感,从冬日乳白的光线中凸显出来,令人眩目,我悄悄移开了目光。
他把咖啡咽了下去,眉毛打了结,好苦!他的表情如此说着。我轻笑几声,从挂钩上取下一个马克杯,给他倒了一杯牛奶,还加了大量的糖精,“艾维塔和戴安什么时候来?”
“圣诞前夜吧。戴安隔天就要前往罗马筹备他的舞台剧,妈妈会跟着他去。”他用手心包住烫热的杯子,满面笑容,自从接到弟弟的电话,他就一直期待着这次见面,“乔什,要不要看看我为圣诞节准备的衣服?”
“嗯?”我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他。
“等等。”他蹦蹦跳跳上了楼,五分钟后又蹦蹦跳跳再次下来,我正在翻阅刚来的报纸,随意一瞥,一口咖啡呛在了喉咙里头。
鲜红的帽子,肥厚的衣服,雪白的大胡子和眉毛,就差背一个口袋了,我的面前是一个笑嘻嘻的圣诞老人。
“这是瑞纳多选的,他也买了一件。乔什,你要不要?这真的很有趣。”
他一面说,一面把粘贴在嘴唇旁的白胡子摆正。整个脸都被遮住了,只剩下一双黑眼珠灵活地流转。
我用右手指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如果有时间,我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