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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细黛颌首,前几任的皇帝都是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广和园处理政务。到了景盛帝时,他仅会在每年固定的时间出宫,终日严谨的在宫中勤于国事。他不喜欢声色犬马,从不劳民伤财的大兴土木,近十年间,国泰民安。不可否认,他算上得是一位好皇帝。
选择做一位好皇帝,就很难同时兼备是一位好伴侣、好父亲。
“你爹病倒了。”景玄默去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一甩,挣脱了他的手。
“是被毒倒了。”在清晨,皇帝老子驾到时,于皇帝身后侧的本应该是禁军指挥使歌中道,却发现换成了副指挥使。歌细黛派人回歌府见了母亲,听母亲说了,歌中道已卧床不起,症状像是中毒。
“朝右上了岸,沿小径上山,就是玉风亭。”景玄默捉住了她的胳膊,又被她挣脱开了去。
歌细黛挑眉,驻了步。
景玄默重重拂袖,一言不再发,丢下她独自折身走开。
空旷的湖面上,太子与太子妃似乎在闹情绪,四面八方的人可都是看在了眼里——太子妃不让太子碰,太子抛她离去。
除夕之夜时,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情爱绵长的。大年初一,他们害得皇后被禁足;谁知,太子妃冷不丁又出了桃色绯闻,说是爱太子是假,爱闲清王是真;接着,又传出太子和太子妃的八字不合;太子在皇帝老子面前怒杀相术大师;皇帝老子调空了太子的兵权。一连串的变故实在太过戏剧性,善于分析政治形势的人,不免猜测:太子要急了。
爱情的虚假,亲情的疏离,在临近登基的异常关键时期,太子怎么能不急?
显然,歌细黛似乎没想到景玄默竟拂袖而去,便是在原地怔了一怔。随及,深吸了口气,踩着冰面快步的朝右走。丫环田田紧随其后。
复杂各异的眼神如寒潮般,一波一波的袭来。歌细黛能察觉到来历不明的猜测,她施施然的上了湖岸,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穿过几簇篱笆围栏,便到了玉风亭。
玉风亭在半山腰,比较偏僻,鲜少有人到此。视线并不开阔,透过密林勉强能眺望到熙熙攘攘的听晏长廊。听晏长廊是历任皇帝的书画展,足有三里。
歌细黛一袭华袍轻裘,凭栏而立,目光迷朦的看向远处。
冬风岑寂,那亭下美丽的背影略显单薄茫然。
她已安静的站了很久,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夕阳的余晖洒在枯枝上,她半敛着双眸,暗忖:他该到了。
正在这时,便听到田田的声音:“太子妃殿下在此,请留步。”
歌细黛闻言,缓缓的回首看去,眼中黯然、消沉之色尚未褪去。见到来人,她一笑,恢复了她平日里的柔和温软,笑道:“原来是闲清王爷。”
来人是景荣,是那位风度翩翩、始终在表面上尽显夏日般的慵懒、实则深不可测的王爷。
“好久不见。”景荣笑意吟吟的定睛瞧她,简单的四个字凝聚着无数的情愫,似从胸腔再无法承受的涌出。
“是啊,好久不见。好巧,王爷竟途经此地。”歌细黛深吸了口气,嗅到了他特有的华凉的奇香。
景荣闲适的步入玉风亭,歌细黛下意识的朝一旁的移了移,与他保持距离。
“为何躲本王?”景荣的眉宇间浮出凄怨。
“那些关于你我的言论,”歌细黛捏了捏手指,淡淡地说,“王爷应该听说过。”
景荣倏然一抹苦笑,沉吟道:“他会因此嫉妒而欺侮你?”
“不,没有,”歌细黛的笑容明媚极了,“太子待我一直不薄。”
“又是女子的虚荣心在作祟,让你强颜欢笑?”景荣还是捕捉到了她神情中一闪而过的隐晦,莫名的,心中陡然一沉。
“强颜欢笑?有吗?”歌细黛诧异的瞧他一眼,迎着他的凛冽,她的视线慢慢的向下垂,唇角绽出笑意,看向了别处,平和从容的道:“王爷可能误会了。”
“是什么让你们在宝碧湖上不欢而散?”景荣看不透这个女子,他想撕开一切去看得清楚。他亲眼看到她不留余地的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的亲昵。
“哦,在宝碧湖上啊,”歌细黛一副索性坦言的样子,娓娓道来,“湖面危险,太子向我示好,我只觉举止不能过于轻浮,便婉拒了太子的关怀。然后,我想一个人走走,太子尊重我的请求。仅此而已。”
“除夕家宴上的示好就不轻浮?”景荣直直的盯着她,揭示道:“他在东阳殿跟侍卫下棋打发时间,你一人躲在一片清静之地黯然伤神……”
“王爷想说什么?”歌细黛一下子竖起了锋芒。
“本王想听实话。”
歌细黛只是淡淡的一笑,“是的,太子这些日心绪不稳,他在意那些流言,心里难免会猜忌,却又要表现出大度,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猜忌,唯有对我发作。”她吸了吸气,笑得云淡风清,“王爷知道,我很要面子。我是很想成为皇后,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忍。”她挑眉,“人之常情罢了。”
景荣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他熟悉的她。晚风习习,有一股冷冷的茉莉花香扑入鼻端,他好整以暇的歪头瞧她,方才他就闻到了这冷艳的香味,竟然源于她,她何时喜欢上的?
“王爷,我该告辞了。”歌细黛说罢,便就离开。
“来,看那里。”景荣向山坡处走了几步,拨开密枝。
歌细黛迟疑了片刻,还是回身眺望了过去,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是山脚下的一个小岛。
景荣道:“半个时辰后,我在岛中等你。”
“我不能去。”歌细黛断然拒绝。
“你必须来。”景荣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决。
歌细黛非常冷静的道:“我不能。”
“你怕什么?”
“怕人多眼杂,怕胡言乱语,怕众口烁金。”
景荣闻着她身上的茉莉花香,越来越着迷。他凝视着她的忌惮与慎重,不禁笑眯眯的道:“只要你掩人耳目的来,就什么也不必怕。”
“为何要去小岛,王爷有什么话不妨在这里说。”歌细黛的清醒是一如既往的。
“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要示给你看,很重要很重要。”景荣说得很认真。
“是什么?”歌细黛有些好奇。
“是一样让你值得来小岛见我的东西,否则,你会后悔。”景荣微笑着,信誓旦旦。
歌细黛在盘恒着。
“不必再考虑,”景荣握拳掩唇轻笑,“别允许自己后悔。”
歌细黛挑眉,眼睛好亮,道:“我是不会允许自己后悔。”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离开了玉风亭。
歌细黛先是回到了东阳殿,景玄默不在,她问起太子的行踪,青曼说太子被皇帝宣了去。她进入寝宫,换了一袭衣裳,是简约轻柔的裙袍。并让青曼为她梳了个最新潮的星霄髻,又涂了一些香泥。
她审视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的露出一抹笑意。
踏出东阳殿时,歌细黛察觉到青曼也在跟随,说道:“由田田随行即可。”
青曼应是,便止住了步。
前往景荣说的小岛,倒是有些路途。
方才歌细黛在梳妆时,田田在专心的研究路线,挑了一条僻静之路。虽然是有些绕,但好在掩人耳目。
途中遇到巡卫的御林军,歌细黛不慌不忙的只作是散步。并没有太提心吊胆,歌细黛便登上了约定的小岛。
这处小岛鲜少有人踏足,因为它不祥。
当年,景玄默的祖父的祖父景泽帝驾崩后,景泽帝的嫡长子即位。新皇早就爱慕先皇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妃子,妃子也对新皇情不自禁。只因有违伦理无法正大光明,新皇便将妃子偷偷的安居在这处小岛中,新皇则常来与其幽会。不曾想,走露了风声。在一个夜晚,小岛中燃起了大火,美丽的妃子被绑在床榻之上,被活活烧死。新皇的皇后承认是她下令放的火。后来,小岛虽是得以修缮,也从此废弃。
小岛上真是幽静冷清极了,高大的银杏树错落有致,密而不乱。在树林之间,有一处院落,景荣就站在院门处。
歌细黛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忽而想到了初次见他的印象——浑身洋溢着出世般的闲淡,宛若幽谷绿植间静谧恒古的日光,却在不经意闪现出气吞山河般凌云的铮亮。
而此时此刻,她看到的是强烈的阳光,是难以言说的傲然,就像是揉和了所有璀璨夺目的光芒,顷刻间释放在无穷浩瀚的天地之间,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热情绚烂。集所有极致的辉煌于一身,气逾霄汉。
歌细黛笑了笑,丰姿挺秀。
景荣也笑了,却已是陷入她的笑意里,她温软的笑容如沼泽一样,一旦陷入,便不可自拔。想不到,想不到她换了一袭裙袍,让她整个人多了难以言说的风情。即使风情万种的桃妃与之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