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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果然不能轻信。」凤怀将再度启口,语调并未夹带怒气。
喘了口气,他怪异行径背后的真相渐明,带来的,是龙渊更多的了悟。「你手段愈见激进,是因为知道自己离大去之期不远,所以夙夜埋首案牍处理国事,不择手段也要匡正朝政,就是怕时日无多对不对!」
「我还能说什么。」他全说中了,他还能说什么?
早知道的,一旦让他发现自己隐瞒不说的病情,处心积虑的用意就无法掩藏。
「你瞒了我半年——」
「更久。」他打断他,似乎很得意自己能诓骗他这么多年。「在殷若瞳误服阎罗令之后,我就有预感自己活不久——扰乱天理循环必须付出代价,这是我应受的。」他早有觉悟,并不后悔。
「一年前病发,太医诊断,病源恐怕是当年五嵬坡之战,头部受创疏于调理所留下的后遗症;发现时已经太迟,药石罔效,先是耳不能听,再来也许是口不能言,或者目不能视,最后鼻不能息,魂赴——」
「住口!住口!」
「不说也改变不了我时日无多的事实,龙渊。」凤怀将深深叹息,真相全数揭露的此刻,他不必再勉强自己装作无动于衷。「离开吧,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一天天腐朽、慢慢死去,你会很痛苦。」
光是说,他已经激动成这样,若就近在眼前,他怎么承受?
「就是知你做不到,才刻意瞒你。」他以为能逼走他,谁知他硬是忍下所有的挑衅,坚持留在他身边。
「我以为你是认定自己对我有所亏欠,才决定留在我身边,承诺誓死相随,不离不弃;但我错了,你是认真的,放下国仇家恨,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说到最后,凤怀将扬起心满意足的笑容,不再掩饰真心。
「正因如此,更要逼你离开,我不想让你再尝死别之苦。」凤怀将倾身上前,深深吻住他。
龙渊却无法容许自己投入这份亲昵,退身拉开彼此相贴的唇。
「到现在,你还为我设想?」都这样子了,还惦着他知情后是否会伤心难过?「你所作所为,都是为我,现在要我弃你不顾,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饶是慧黠如凤怀将,也不明白他的指控所为何来。
「眼不见为净应该是最——」
「我宁可你说要我陪你一起死。」留他一人在世上有何意义?「独活在这世上,才是最让我痛苦的事。」
原来……「对不住,害你受苦了。」他不知道,不知道他会这么想。
「痛苦的人是你!」为他牺牲、为他付出,却不让他知道,让他一再误解!「痛苦的人一直是你!我不值得,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值得。」凤怀将舔去他淌出的泪液,笑得无悔。「让你为我落泪、对我说这些话,就值得了。」
「傻子!」龙渊恼怒吼道。
「你也不聪明吶,龙渊。」
他为他改朝换代、篡谋江山;他为他拋开国仇、甘作人臣——谁都不是聪明人。
「我不走!」虎口锁紧凤怀将颚骨,他要他看着他,读懂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我不走!若你不想让我再尝死别之苦就活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为我活着!记住,你死,我绝不独活!无论如何,不准你丢下我!不准……」
「龙渊……」
「我曾对你说过,誓死相随,不离不弃。」昔日的承诺,如今,多了一层新意:「生相伴,死相随。」
他的承诺令他想笑,也想哭,难以取舍到最后,凤怀将索性抱紧他,不再言语。
承天王朝 皇龙七年
「可恶!可恶的中书令!可恶的宰相王仁!.可恶!」
偌大的火气一路从太和殿杀到干清宫外,火源来处,是当今皇后墨兰芝,身后跟着的韶以若始终面挂淡笑,显然不把一国之母的怒焰放在眼里。
摒退太监宫娥,两人这才先后步入干清宫,正好撞见龙渊侍候完凤怀将服药。
「龙渊参见——」
墨兰芝挥手阻止。「没有外人,不用客套。」咚!一声重重坐在椅上。
呼!真真气死她!
龙床传来声,不一会,苍劲有力的笔迹扬在三人面前。
怎么回事?白纸上,写着这四个字询问。
看看墨兰芝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韶以若只好代言,步至床侧,字字清晰缓道:「兰芝依皇上旨意减赋两年,却被中书令及王宰相讥女子无才竟也敢议政,所以——」看向气红脸的墨兰芝,她忍俊不住,噗嗤笑出声,马上招来一双火眼金睛怒瞪。
「以若!」受朝臣的气已经够难受了,她还落阱下石!
「这是事实。」韶以若笑说:「政事早由龙渊一手掌理,妳只是照做而已。」
这几年,凤怀将的身子骨每况愈下,宫中的珍贵药材,也只能缓和他恶化的速度,拖到第三年,病情已经恶化至口舌,无法说话自如,只能以笔代言。
不得已之下,只好由皇后出面掌政,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而实际上真正批阅奏章、决定朝政大事的,是龙渊。
皇龙五年起,几乎所有的国家大事都由他掌管、作决定,除了没有黄袍加身,龙渊的权力实与天子无异。
凤怀将视线来回巡看两人,会心一笑,执笔又写:
勿恼,中书令与王相心直口快,儒气虽重,却是人材。
「我知道,所以才没当场动起肝火,只是——」墨兰芝正色看向天子。「以龙体欠安为由,让皇后代天子上朝虽然可行,但也只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虽然经过这几年励精图治,天下局势已趋安稳,但东宫虚悬,皇上后继无人,朝中百官无法安心,终究是个隐忧。」
朕知道。此事朕已有所安排。
「安排?」墨兰芝、韶以若异口同声。
朕已差墨凡庸下江南寻凤骁阳。
「找他作什么?」墨兰芝质疑:「难不成他能帮你变出个太子——」不会吧!
会意的不只是墨兰芝,其余二人亦同时看向龙床上的天子。
在三人六目注视下,只见当今皇上从容不迫地扬起一抹微笑。
午夜梦回,凤怀将没来由地怵然醒觉,望着烛影幢幢的寝宫,脑海一片空白。
冷汗湿透一身,明明没有恶魇入梦,他却感到阵阵惊魂,夜行鬼差索魂的预感愈发强烈来袭——
是了,他离去口是无多了。
思及此,凤怀将消瘦的痛容更是惨白,苦笑染唇,却是无声。
翻身望向枕边人,后者因为他的蠕动有了反应,双臂像是怕他离开似地将他紧紧收在身侧。
两片胸膛的贴近更能感觉彼此的气息。
低沉有力的呼吸意味着生命的强韧;不像他,浅薄得连自己都难以察觉。
拉拢凌乱的衣襟,一夜的索欢让他觉得疲惫,但也无法拒绝。
在他同样渴求且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之后,如何能抑?
他是,枕边的龙渊亦是。
你怎能这么平心静气看着自己大限将临!
好几次,龙渊这么问他,带着愤懑不甘。
之所以知道他激动,是因为他说话时颈项青筋直暴、脸色潮红,全是他气出来的。
平心静气?呵,龙渊太高估他了。谁能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平心静气来着?他凤怀将纵然拥有奇才,也是一介凡人,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吶!
他不想死,但不得不死。
违天命,起战祸,造杀孽,灭国邦——如果作尽恶事还能安然苟活终老,这天也未免太无理了。
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也是任何人都担不起的代价。
帝王之路本就血腥密布,历朝历代没有一任开国君主双手不染鲜血,他凤怀将不过也是其中一名,有何怪哉。
他甘心受之,但仍不免有遗憾。
如果能再久一点,再拖一些时日,再开口唤他一声龙渊……
如果能…如果能——千百个「如果能」,已是他的「不能」。
「啊……呃……」凤怀将启口试着发声,然僵化的唇舌却不听他使唤,用尽全力也只是细若游丝的粗嘎呻吟,低弱得连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