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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婉儿愣愣地喊,后面的话语却在迎上男人冷洌的目光后化为乌有。婉儿从不曾怕过龙延洛,不管是在后宫捉奸在床时抑或将他压倒在自己身下时,可现在,婉儿却实实在在地害怕了。龙延洛的眼里透着目空一切、无所畏惧的凶光,只是那光是冰冷的,似乎被凝视的人也会被冻结成冰块一般。
过去的龙延洛有喜有嗔,虽然情绪波动得不动声色,但总有人的生气。而如今,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的气息来。婉儿怔怔地放开怀里的龙延洛,连连倒退了几步,脑海里恍惚闪过刚入宫时的情景。
那个带自己进宫的太监年迈得可怕,似乎随时都会突然倒地出不了气般。每次说话前,老人都要扯着破风的嗓子“咔咔”地咳上好一阵,将体内的浊气尽数排出后才咧开没牙的嘴拉拉杂杂地开口:
“你若是不怕死,就跟我进宫做事。咔咔咔,你这种身体,可以帮你在后宫占的一席之位,不过……咔咔,只怕你运气不好,落得活不了也死不成。”
那时的婉儿自以为看破一切,连死的心都有了,听了这话,反而起了兴趣。“这要怎么说?”
“当今皇上……也算是我给带大的。唉,皇上命薄,自幼多灾多难。说句不怕杀头的话,皇上早在他15岁那年就已经失了心智,疯了。”
“疯了还做皇上?!”
“咔咔咔……那是先皇……咔咔咔……”
老太监顾着咳嗽,没再多提,这之后也不再谈及相关的话题。
婉儿本以为在后宫犯下的事足以将自己整得半死不活,却没想到只是挨了几下板子便算是受过了罚,而龙延洛也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疯疯癫癫,痴痴狂狂。原以为是老太监老糊涂了才会有那番话,可今天的龙延洛却让婉儿本能地想起了几乎已经化为尘埃的往事。
这不是疯狂,龙延洛的眼里没有疯子的暴烈,相反静谧得如一泓清蓝的池水,只是那池面下暗藏汹涌波涛,随时会将麻痹大意的人卷入那澎湃的浪涛中。
“婉儿,随朕去将军府。”
龙延洛轻声命令,唇畔隐隐可见淡漠的笑意。婉儿想起那次在后宫时本该气急败坏的龙延洛嘴角那抹悠长的笑,脊背上激起一层挥之不去的寒意。
25
秦广一路冲到将军府,见大门洞开,四周没有半个守卫。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秦广加快脚步进了厅堂,厅堂里桌椅倒了一地,重重吸几下鼻子,隐隐闻得到血的气息。
“于心!于心!……燕宁!”
秦广张皇失措地喊着,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将军府里到处乱窜。刚才被龙延洛打的地方一阵阵的痛,脖间的血似乎暂时不再渗出,下身撕裂的痛处更是让秦广举步维艰,秦广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发了疯般搜寻着弟弟和燕宁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倒进卧房,秦广猛一抬头,几乎没了呼吸。
房梁上直直悬着一个人,那人身上齐齐整整地穿着件雪白的单衣,长发散乱,挡住了面孔,鬼魅似的挂在半空中。长长的缟带一直垂到地上,冷风从大开的窗子里一袭袭地鼓进,那缟带便有生命般四处飞扬,绕着倒在地上的凳子直打转。
咽了口唾沫,秦广小心翼翼地上前察看。吊在房梁上的人的双脚小而秀气,一看便知道属于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秦广扶起凳子,站在上面将女人放下来。倒在秦广怀里的是燕宁了无生气的尸体。面色是青紫的,发黑的舌头搭拉出半截,那双杏眼圆圆地怒睁着,像是要厉声控诉什么,眼球充满了血丝的模样让人心悸,此时的燕宁完全不见以往的清秀动人。秦广伸手要合燕宁的眼,试了几遍都没有成功。那双眼始终怒视前方,此时似乎正瞪着抱住她的秦广,随时都会跳起来指着秦广的鼻子大骂一通。
在外征战多年,秦广没少看过尸体。鲜血淋漓的也好,断手断足的也好,屡见不鲜。而燕宁僵直的身体却让秦广没来由地害怕,那冷冰冰的躯体似乎要将秦广身上仅残的最后一丝温度吸取殆尽。呆呆抱着燕宁,看着她可怖的面孔的时候,秦广只觉得自己的四肢也慢慢变冷变硬,身上的气力也渐渐消失。
秦广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男人将双眼依旧大开的燕宁平放在地上,慢慢起身寻找秦于心。朝屋子深处走了几步,秦广终于在尽头的大床上见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于心!
于心没死!秦广心里暗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秦于心直起身体坐在床边,两腿张开,双手直直地撑在胯裆,看那姿态像是一只不可一世的年轻公猫。秦于心的衣服被拉在腰间,裤子挂在膝盖处,光着脚,两条手臂上的抓痕触目惊心。秦广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但在注意到弟弟身下那一滩鲜红的血迹后还是惊得半天没吐出一个字。秦广挥起拳头要往床上砸,又怕吓着刚受过惊的秦于心,便戚戚然地收住手,颤巍巍地给秦于心穿上衣服。秦于心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傻傻地坐在原地,上半身无意识地左右微微摇晃,像是一株孤独地立在风中的小草。
“于心?”
见秦于心没反应,秦广心里一沉,用力抓起弟弟的肩又唤了一声。秦于心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连眼都不曾眨过一下。
“于心?……你别吓大哥,说句话啊,于心!”
秦于心的双眼直愣愣地遥望前方,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秦广顺着秦于心的视线望去,却看到刚进门的龙延洛和婉儿。
“你这畜生!”
秦广一下子冲到婉儿面前,狠狠给了他一拳。婉儿捂着脸倒在地上,出乎意料地不发一言。秦广觉得奇怪,却见婉儿咳嗽了几下,张开嘴,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清冷的屋子里顿时充满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秦广怔怔地看着痛苦地倒在地上干呕的婉儿,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那血不是将军打出来的。”龙延洛这才许许开口,声音依旧清洌通透,如风如雨,但少了暴乱的气息,“朕刚刚割了婉儿的舌头,谅他以后再也无法多嘴多舌。”
婉儿抬起袖口狠狠抹了抹喷溅了一脸的血,扶着手边的凳子慢慢站了起来。
“洛……!”
秦广如哽在喉,反胃的感觉一阵接一阵涌上来。燕宁怒火朝天的眼神,秦于心痴呆的表情,婉儿满面的鲜血,以及满屋子的血腥气都让他难以忍受。
“将军说要来找家人,朕仔细想了想,突然记起这里还有一位,便给将军送来了。”
龙延洛不紧不慢地道,斜眼看了看婉儿。婉儿乖乖点了下头,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朝秦广走去,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秦广下意识地想甩开他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却反被他抓住手按在肚子上。
“婉儿被割舌前说他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将军的孩子。将军倒是摸摸,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听了这话,秦广猛地抽回手,因为用力过猛,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男人顾不上许多,只捂住嘴一阵干呕。一想到那不男不女的身体里孕育着自己的骨肉,秦广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子恶心。难受了好一阵,秦广舒出口气,微偏过头,却见婉儿正对着自己阴阳怪气地冷笑。下半张脸都浸在他刚吐出的血里,鲜红的嘴大大地咧开,隐约可见半截舌头如冬眠初醒的蛇般缩在里面森森地摇头摆尾。
“也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龙延洛惘叹道,“都说怀胎十月,朕真怕朕等不到那时候就急急忙忙地剖开婉儿的肚子看看那孩子。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你……疯了!”
秦广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龙延洛也不生气,反倒秀逸地一笑,似是听到了极高的赞美。
“秦广,你若是想要那孩子,朕自然会给你留着他。朕只是想听你一句话,说对了,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
龙延洛踏步来到秦广跟前,弯下腰搭上男人的肩膀。窗外的寒风一个劲地涌进来,吹得秦广晕头转向。血腥气,到处都是血腥气,秦广闭上眼昏昏沉沉地想,就像是站在沙场之中,四处血丝飞溅。秦广睁开眼,龙延洛的笑脸近在眼前,而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秦广……”
龙延洛要抱秦广,却被秦广惶惶地避开,顺势一把拍开了男人伸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