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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沙河小道突围?”洪承畴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也是洪承畴最担心出现的局面,走到地图沙盘前仔细观察地形时,洪承畴的另一个副手马科则不服气的说道:“不可能吧?神沙河虽然有路,但都是偏僻小道,不利于大队行军,乱贼拖老携幼走这条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恐怕休想走出秦岭山区吧?”
“我们从来不怕走山道,在山区行军速度比你们快多了。”张献忠下意识的反驳一句,但话一出口这才想起,自己们早就已经不是乱贼军队了。不过还好,洪承畴没去计较张献忠的口误,反而向马科呵斥道:“不会动脑筋就不要胡说!一天之内,乱贼的老幼家眷是走不出神沙河这条路,可他们的精锐主力只需要两三个时辰就能走出这条路,现在乱贼的目标是击溃我们的军队然后突围,他们以主力大军正面牵制我们,再派一支奇兵出神沙河,牵制我们兵力或者突袭我们侧翼,这是兵家正道,乱贼用这一招的可能性也非常巨大!”
马科讪讪退下,李自成则迫不及待的说道:“洪大人,满桂将军的骑兵现在到什么位置了?他的大军如果能在明天抵达陇山以南,那我们的压力也就小多了,神沙河这条小路也只要派少许军队阻击牵制,坚持到满桂将军的骑兵抵达战场,也就绝对没问题了。”
“不要指望满桂将军了。”洪承畴摇头,拿起一封战报苦笑说道:“子时送来的消息,乱贼神一元、神一魁兄弟、杜三和杨老柴等贼头纠集了七八万饥民,向巩昌府城发起了猛烈进攻,从侧面呼应我们包围的乱贼主力,巩昌府境内饥民群起响应,巩昌知府和守军抵敌不住,向满桂将军送来了求援信,正准备增援宝鸡战场的满桂将军左右为难,又担心神一元兄弟率军向西,与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些乱贼前后夹击满桂将军的军队,只能分兵前去巩昌府城解围,驱逐神一元兄弟,所以特地写信给我,让我们替他多担待一些。”
“那可麻烦了,神一元兄弟来的可真是时候。”张献忠搔着脑袋说道。洪承畴则摇头说道:“张部堂把满桂将军的军队安排在天水,除了防止乱贼全力西进之外,还有就是防着巩昌境内的乱贼军队呼应高迎祥和罗汝才的乱贼主力,肩负两责,我们原先就不应该指望满桂将军能够及时增援的。”
“洪大人,我们还有希望。”李自成不死心的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高迎祥和罗汝才要分兵突围,那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先派一支军队提前赶到神沙河小路,在道路狭窄的地段,利用有利地形阻击乱贼奇兵出谷。主力军队仍然在渭水河畔阻击乱贼主力,再加上射塌天的临阵反戈,明天我们照样可以稳操胜券,只要坚持到吴大帅的主力抵达宝鸡战场,我们就有把握了。”
李自成的话当然很有道理,但是洪承畴却不敢轻易采纳——分兵阻击可不是开玩笑,目前宝鸡战场上明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兵力不足,如果不是乱贼主力被诱进大散关山区,有利于明军阻击,在地形开阔的战场上,洪承畴手里这八千军队想要围住七万乱贼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如此,洪承畴仍然为兵力不足而深感困扰,又怎么敢随便冒险分兵?——更何况,分兵阻击这个提议,还是投降明军仅十余天的李自成和张献忠所提出?迟疑之下,洪承畴只能实话实说,“李将军,你的话很有道理,策略也应该有效,但是,太危险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洪大人,你还是不相信我们?”李自成心里一沉,失望的向洪承畴问道。洪承畴又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太危险了!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分兵,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乱贼各个击破,不仅无法完成张部堂交代的阻击任务,还很可能反过来被乱贼吃掉!——这么大的危险,相信就是张部堂和我互换位置,也不敢随便下这个决心。”
“洪中丞,就算你不相信张将军和李将军,那你总该相信奴婢们两个吧?”还好,杨戈和高搂两个太监监军再次挺身而出,杨戈诚恳说道:“洪中丞,李将军和张将军接见罗汝才的使者射塌天,从贼头射塌天嘴里掏出乱贼分兵这个重要情况的,我们是从头到尾亲眼所见的。还有招降射塌天这个贼头,也是我们四个联手策反才成功的。李将军和张将军归降大明不久,你可以不相信他们的话,但我们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是啊。”高搂附和道:“我们这些无根的人,总不可能背叛朝廷去投靠乱?奴婢们虽然不懂军事,但奴婢们敢拿脑袋担保,张将军和李将军绝对没对你说一句假话。”
“也对,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反贼可能说假话,这两个太监监军总不会对我说假话。”洪承畴心中一动,仔细盘算许久之后,洪承畴仔细问道:“两位将军,还有两位公公,那你们是怎么和射塌天这个乱贼约定的?”
“我们是这么说的。”李自成和张献忠知道洪承畴已经动心,大喜之下张献忠忙解释道:“为了防着在明天的战场上,罗汝才把射塌天派了当前锋,没机会在背后偷袭罗汝才和高迎祥的主力,我给射塌天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回去的时候先是说我们已经答应了在战场上倒戈,诱使乱贼掉以轻心,又让他假装因为路黑走山道摔伤了胳膊,这样他没办法上战场作战,罗汝才肯定安排他在后面领兵掩护。这么一来,明天到了战场上,乱贼主力肯定全力强攻大人你的军队正面,给我们的军队制造偷袭机会,然后射塌天乘机在后方起事,带着他的嫡系军队放火杀人,烧掉乱贼从西安城里抢来的粮草,我和李自成的军队再往乱贼本阵一冲杀,乱贼知道上当,士气崩溃,我们就赢定了。”
洪承畴紧盯沙盘许久不语,足足过了一柱香时间,洪承畴才一掌拍在沙盘上,沉声说道:“就这么办!马科,你带两千步兵连夜出发,去神沙河小路埋伏,阻击乱贼奇兵!其他的军队,和我在正面战场迎敌!”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正当洪承畴刚刚做出决定,决心相信李自成和张献忠一把时,射塌天一行十来人也躲开了明军斥候的哨探,回到了已经被乱贼军队捣毁的大散关北面,正围坐在篝火旁的高迎祥和罗汝才等大小贼头也等得心急如焚了。刚一见面,罗汝才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李自成和张献忠那两个叛徒,是怎么答复你的?咦?你的手怎么了?”
“天太黑,路上不小心摔下马脱了臼,还好不严重。”射塌天亮亮自己吊在胸前的右手,随口解释一句,又挤出许多笑容说道:“恭喜曹天王,恭喜大闯王,被范先生料中了,李自成和张献忠那两个叛徒投降了小狗官以后,果然没得什么好报应,张好古小狗官是拆散了他们的队伍重新编制,又在他们的军队里安排了许多眼线暗中监视他们,还打算把他们推到最前线,打算借刀杀人把他们的军队全部耗光,小狗官手下那些大小狗官,也没一个给他们好脸色看的,让他们受够了气。所以我刚把天王和闯王你们的意思说完,他们马上就答应了。”
“真的?那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罗汝才和高迎祥等贼头狂喜问道。射塌天飞快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我那敢骗大闯王和曹天王你们?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说了,请闯王和天王你们放心,明天到了战场上,只要一有机会,他们马上就会带着原来的老弟兄反水,从背后狠狠捅狗官们一刀,给他们自己出气,也向天王和闯王你们赎罪!”
“天助我也!”罗汝才放声欢呼。高迎祥喜笑颜开的连声说道:“好,好,好!这一次,我们突围就有十足把握了!快,派人去大散关南面给王自用和吴延贵去传一个信,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有绝对把握从北面突围,他们如果不想死,现在跟我们往北走还来得及。”
“得令。”高迎祥身边的亲兵欢喜答应,赶紧领命而去。射塌天则又向罗汝才亮亮胳膊,为难说道:“天王,实在对不住,末将这只胳膊受了点伤,明天恐怕没办法当前锋为你杀敌了。”
“没事,明天你就留在后面押运粮草和保护我的家眷吧。”罗汝才欢喜之下也没多想,又说道:“至于上阵杀敌,明天我的军队由东山虎打前锋。范先生,你觉得怎么……?”说到这里,罗汝才刚想去和自己信任的范文程商量明天的进军计划时,却有些惊讶的发现范文程已经不见了踪影,罗汝才不由疑惑问道:“范先生呢?他刚才好象就坐在这里,转过眼跑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