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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撒尿的车夫老张刚从树林里走出来,吓得双手抱头在地上发抖。
胡仁咬牙切齿扯着自己的短发咆哮:“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我知道怎么造出原子弹,但我连一颗子弹的底火也做不出来!机械!给我一台车床吧上帝!给我一台虎钳吧佛祖?实在不行,马克恩老人家你能不能给我空降一支游标卡尺!”
吼完胡仁又蹲在地上一言不发了。
这时陈宣费劲的跑去把刺刀拔下,拎着兔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刘逸成招手让陈宣把兔子递给他,从靴帮里拔出解腕小刀把兔子料理干净,又用水洗好,串在火上烤了起来,陈宣虽说一脑子利益关系,但毕竟是读了圣贤书,考过秀才的人,尊师重道已经成了骨子里的东西,兔子一烤好,马上就割了一块肉,用包裹皮兜着跑过去对胡仁道:“师父,吃点东西吧……”
胡仁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他脸上的肌肉不停的跳动,一脸好几天没刮过的半寸长的胡子和钢针一样外张着,突然他吡嘴笑道:“师父?好,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电视吗?你知道什么是PC吗?你知道怎么测算风力吗?你知道什么叫手机?什么叫无线电?你他妈的连什么叫煤气炉都不知道!那你怎么当我徒弟?给我滚!”说着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掀起陈宣衣领,眼看陈宣要是应答不当,许是准备一脚把陈宣踹到角落。
那车夫老张哆嗦走近破庙,见状也鼓起勇气劝道:“胡爷,陈少爷还小,有话好好说……”
刘逸成一见,撩起长衫前摆扎在腰间,沉声对胡仁道:“兄弟,有火不要对小孩发。”
胡仁冷笑一声,正想把陈宣抛个跟头,再和刘逸成来个生死相搏,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胡仁已然没有心思去思考,他只知心中如火似焚,只求一阵痛快最好死去醒来发现,回到原来的时空。
这时陈宣结结巴巴道:“子曰:有教无类;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
小知,就是小知识、小事情、小的考验;大受,就是大任、重任。胡仁虽不太懂古文,毕竟读完高中课程,这句话还要能听懂的,于是此话如铁锤也似的,顿时把胡仁胸间块垒砸个粉碎。自己不断设置一些“小知”来消磨自己的信心,的确是很可笑的事,胡仁有点清醒,也许思考以后何去何从的“大受”,才是首要的问题,但他仍有些尴尬地对陈宣道:“不积跬步,何以至千里?”这下陈宣从方才的惊愕中反应过来,极流利地道:“子曰:君子忧道不忧贫!”
陈宣被放开,胡仁帮他扯直了刚才弄皱的衣服,接过那块兔肉,拍拍陈宣已经开始瘦下来的脸,对他温声道:“你也快去吃点吧。”然后蹲在墙角,慢慢的撕食那块兔肉。刘逸成摇了摇头,对心有余悸的陈宣道:“别怪你师父,他应是练功入了岐路,有点走火入魔了,可怜一条铁打汉子,唉……,孩子,吃东西吧。”
陈宣摇了摇头道:“我师父不是走火入魔,决不是。”他示意刘逸成附耳过来:“他是在做学问,脑袋转不过弯来,您信不信?”
“信。”刘逸成想了一会点头道。因为刚才师徒间的对答,他也听见,所谓走火入魔,不过是对胡仁反常行为的一个解析,但陈宣提出的可能,的确更合适些,刘逸成做了多年师爷,文墨也颇为自负,当下边吃肉边细想胡仁到底在思考什么?
老张在鞋底扣了扣旱烟的烟锅,不知为何也叹起气来,身为洪门外围兄弟的他,是为了堂口马上将有个随时会“发疯”的胡大爷叹气呢?还是为了这次接到刘逸成堂主的暗号,扔下营生走一趟,回去怕会被东家辞退而苦恼?又或是想起那才满月可爱的小外孙,不知哪天被因自己是洪门中人被连累而伤怀?无从得知,老张那黑脸上的法令纹,在这一刻如何如此深刻。
一只兔子,四个人吃,唯有陈宣吃得最开心。
第一卷 十年 第十八章 授艺
吃完了肉,胡仁把油腻的手在残断的土墙上使劲蹭了蹭,头也不回地对陈宣道:“从现在开始,为师开始授艺予你。刘大哥在此,也好做个见证。”
每个少年都有热血的梦。正如没有不怀春的少女。
陈宣虽然是一个精明的少年,但他仍是一个少年。
少年就会崇拜英雄。犹其是在自己身边活生生的英雄。
谁又能说,他决定拜胡仁为师之时,心中便全是利益的盘算,而没有几分对力量的追求?
胡仁话音未落,陈宣已拜倒在地。“第一条,便是同门师徒间不跪!行举手礼。”胡仁嘴里说着,脚跟一叩,右手示范了一个军礼。陈宣也人模狗样的学将起来,但边上做见证的刘逸成可不干了,急道:“胡兄弟,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祖宗成法,怎可轻易?再则,狎大人之为,非君子也!”
两只夏蝉不知秋霜将近,半夜仍在破庙外树杈上万古不变地叫嚣。月辉叶荫,却总不愿为这蝉声驻足片刻,胡仁这时心中郁结已解,脑筋也正常起来,极大程度的发挥了二十一世纪四有青年脸皮赛过长城青砖的本事,笑道:“兄长些言差哉!父辈相传,史阁部云:吾为朝廷首输,岂肯反面事人!。立此门规,是讽那辫虏涂炭生灵,说如今天下君不君,臣不臣,便是以纪大明。”一顿狗屁不通的混话,中间偷换概念,故意在史可法的诗后乱讲一通混淆视听,幸好胡仁没读过“狄夷之有君”,不然估计孔夫子也得给他扯出来胡说。
刘逸成做了多年堂主,又在和隆武手下潜伏这么长时间,心性非一般儒生可比,自然不信,但史阁部是洪门的文胆,胡仁如今抬了出来,刘逸成也不好撕破脸面,并且人家师徒授艺,自己不过做个见证,实在也不便多说,当下就不再言语。
胡仁便教了陈宣半套军体拳,连打带踢逼陈宣做了二十个掌上压,陈宣最后围着那十来平方的破庙蛙跳了一圈,只听胡仁说,今天便到此为止,陈宣胡乱抹了脸,躺下不一会,便睡了个香甜。
胡仁坐在庙外的树上,一个好的狙击手绝对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可以潜伏半个月,只为了开那一枪。但胡仁很害怕自己的这种耐心,他摸索着用刺刀刮完了头发,开始刮胡子,他是下了决心,不去融入这个社会,他害怕融入这个社会以后,因为狙击手的习惯,总是追求精确的效率,所以会一直去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揭竿而起,最后带着自己的耐心一起烂在棺材里。
但他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胡仁吹飞了刀刃的胡碴子,这个问题,便是胡仁不会训练新兵!胡仁苦笑起来,训练新兵,不是上大学军训过几天的学生就能胜任的活儿,那怕是一个军事全能尖子的老兵,也大多不能当好新兵班长。
而胡仁虽然是一个很好的狙击手教官,但他却从没训过新兵,要知道,每个送到胡仁手下的狙击手学员,其本身不单已受过完整战斗技能训练,而且都有神枪手的底子,在美军来说,甚至要求是一级射手或特级射击队手的底子。
把一个普通人,训练成一个随时可以赴死,只为上级下达了这个命令的战士,绝对是个技术活,不是说今儿早上让他跑个五公里,明儿让他跑十公里,后天让他跑二十公里,就能训出兵来。
胡仁吹去刃上的须发,插入腰间刀鞘,自从想通了以后,尽管一样很多问题摆在眼前,但他起码就目前而言,再也没有沉溺于无休止的抱怨中,他跃下树,走出树林时,自语自言的笑道:“对了,我应该还是幸运的,只需要带一个新兵。”
陈宣的悲惨生活,从三张表开始。因为目前不可能有600外精确命中目标的枪械,所以地球自转偏向力等东西基本可以不用理会,也省去和陈宣解析地球、太阳系之类的概念。于是胡仁一上手就给陈宣出了三张表的题目,也就是:狙击手观察记录表、射距相对位置表、军用座标记录图。
这些大约需要高中理科基础的东西,在陈宣被要求军姿站立或蹲立的状况下进行。胡仁除了保证让陈宣有八小时睡眠,然后每天分出三个小时让陈宣练习军姿的同时进行狙击教学,其他时间就狂操体能。那怕在马车上,他也要陈宣拿着大顶练体能,要不就让陈宣跟着马车跑。刘逸成一路不住的摇头,这那是授艺?这简直是在整死孩子!几次他都瞧不下去要责问胡仁了,但听胡仁和陈宣讲狙击战术,绘图列表,却又是行军打仗的真本领,于是刘逸成也不敢唐突,只是多次劝胡仁“望徒成龙心勿急”。
一行人自然不敢明目张明从图门江坐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