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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屏风,可以看见林秦原本梳的整齐甚至呆板的发髻已松开,发丝轻舞。他眼睛一眯,似笑非笑:「乡下人的品味,让西门老爷见笑了。」
林秦转出来,宽大的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身。道:「不过父亲大人还真是生疏,什么『林秦公子』的,也不唤我一声秦儿,莫非看不起我这个义子嘛?」
西门敬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林秦却已走近,行了一礼,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万福安康。」
西门敬皱眉:「你……」
林秦凑到他近前,气息吹在他面上,眨眨眼,却没说什么。旋身坐了,只是瞧着西门敬笑。
西门敬想起自己原先是说过这话的。那是在情热之际,死去活来的,哥哥弟弟爹爹儿子随口乱叫。大白天的被人叫爹爹,却是第一遭。这床头枕畔的疯话,拿到大白天来说,确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回想起来,不禁嘻了一声:「小妖孽——」伸手捉住他的腰,抓过来放到自己腿上,眼中光彩闪闪,「来,再叫。」
「爹爹。」
「再叫。」
「父亲大人。」
「再叫再叫。」
「爹爹,父亲大人……哎,爹爹,现在可是大白天的。」
「无妨。」
西门敬终于知道这说不出的微妙是什么了。他有几房妻妾,目下只有一女,只盼有子绕膝。总而言之,现下这种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感觉,实在是刺激非常!
这叫来叫去,下人们都知晓西门老爷有了个义子。
第八章
这天完全黑了,林秦不在,桂八舍不得灯油,就着月光等门。有打更的经过,看见桂八坐在门槛上,便停下打趣:「桂八,你就算望的眼珠子掉出来,嫦娥也不会飞下来。」
桂八嘿嘿笑:「我不等嫦娥,我等我内当家的。」
「你内当家的怎么三天两头地叫你等啊?」
「帐房嘛,每个月总有结帐的事儿。」
「你倒有心。可那大客栈大生意大应酬,这个时候啊,估不准在什么绿楼蓝楼青楼里搂着姐姐睡的开心呢。」
桂八一惊,急道:「别胡说。」
「成。你自个儿的事自己掂量着。」打更的也不跟他吵,敲着锣走了。
桂八有点犯难,本来估摸着小公子不回来睡觉,他就会自己先去睡。但今日不同,有件事要和小公子说。唉,前一晚有说就好了。其实前一阵子就想和小公子说了,但就是没胆子开口,这些日子相处,桂八还是对他知道一些的,所以这事桂八实在没底。
结果这一日,林秦终究是彻夜未归。
林秦睁眼,日头正高。爬起来,下人立即过来为他着衣。
「义父呢?」
「今儿是清明,老爷带夫人和小姐去上坟了。老爷说,今天放公子假,公子也该去拜望拜望祖宗了。」
林秦笑道:「义父想的就是周到。我得好好谢谢义父才是。」
上坟拜祖宗?哪个祖坟?母亲林三娘六岁那年被当年桃坊的花魁娘子买去做养女,便从林家的家谱中除了名,哪里还记得林家的祖坟在哪里。就是记得,也去不得。出嫁前天折的姑娘尚且不入祖坟,更何况娼妓?林秦本不该姓林,可天晓得他林秦的祖坟又该是哪一个。
想着,可还是出了西门家。往回走。
经过市集,果然多的是抱着香烛纸钱的行人。往日的店铺和小摊也少了大半,估计都是踏青上坟去了。
桂八在家里,摆弄着一堆纸锭。舍不得买现成折好的,买了黄表纸后自己折成元宝,花了他不少工夫。现下摆弄了又摆弄,供品酒食也早预备好了。林秦终于进门,桂八盼了好久,喜的迎上去,拉着他:「小公子可回来了!」
林秦自然看到了他摆弄的那些玩意,道:「你这是要去上坟?」
「啊,是。」桂八点头,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其实,我老早就想和小公子说了,想带小公子去让爹娘祖宗看看……」
一家人,上祖坟,磕头祭拜,拜的是列祖列宗。百年之后,一家人,进祖坟,由那孝子贤孙,带着香烛酒食来供奉。
林秦一笑:「我还有事,喝口水就走。」
每月月底,林秦都有银子拿回来,或是多几钱,或是成双倍,只推说是东家的打赏。桂八心中,小公子是最好的,能有人赏识,自然是高兴。只是偶尔林秦会随东家出门,短则十天,长则月余,实在让桂八寂寞的紧。
桂八被林秦就这样瞒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过了两年有余,一日林秦回来,累的厉害,脱了衣裳钻进被窝就要睡。衣裳随手丢在一边,桂八去收拾。拾起来瞧瞧,不经意地道:「小公子到底是斯文人,这衣裳穿了有年把,还跟新的似的,连个皱痕都没有。哪像我,新衣服一上身,个把月就旧了四成。」
林秦吓了一跳。
这身桂八为他费心张罗的衣服他每天穿着去,穿着回,只在来去路上过一过,用不上一个时辰,跟着便又整整齐齐地折好。出门办事的时候,更是几天都穿不着一回。看着干净,也想不到要洗。洗的次数少,就更难旧了。自己每日行头光鲜。却忘记了,衣服既是穿在身上,自然是要旧的。
便强笑道:「是啊。哪像你,每日跟猴似的,弄的一身土。」
桂八收拾好了衣裳,过来对林秦道:「清波门里有一家邢家油铺,是个老店,名声好,主顾多,最近不知怎的正找买家。我想着,咱们的积蓄也有百把两了,再凑点钱想办法盘下来,也算有了个着落。」
『邢家油铺』?林秦听见,心里便有了谱。这个邢大倒是硬骨头,宁愿贱卖给行里人,也不肯把油铺卖给西门家。原本想自己借西门家的名义盘下来,再找个名目,假装得了消息要桂八去接手,不想这倒是凑上了。
也好,把个邢大挤兑了半天,油铺子直接挤兑到了桂八手里,自己也不算是白忙活。这便笑的真心:「好事!事不宜迟,得快做。」
桂八便把积蓄取出,盘下店子,邢家油铺便改做了桂八油铺。又跟兄嫂们借了二十两银子充做本钱,重整店面,坐柜卖油。邢大举家搬迁,出了京城,不知去向。
这店本是老店,名声在外。主顾老远专门冲着来,一看换了掌柜,心里本有点忐忑,但见依旧是窨清的上好净油,便放了心。桂八又实诚,从不苛剥存私,于是生意不减分毫。
老店新开张,兄嫂街坊们都来捧场。只林秦没来,只说是有事走不开。桂八坐柜后,生意好,独自孤身忙不过来,便央中人寻了个小厮当学徒。这小厮名叫元善,十三岁,长的齐整。
这日林秦回来,便见屋中多了一人。
油灯灯火一点如豆,昏暗不明。林秦看出那是个孩子,并不是桂八的兄嫂或者相熟的街坊邻居。
「这位是?」
桂八赶紧回答:「他叫元善,是店子里新来的学徒,以后就和我们一起过日子了。」
林秦哦了声,在桌子前坐了,抬眼瞧那孩子,竟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桂八又对元善道:「这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才道:「这是内当家的,你就叫他林大哥好了。」
内当家的?林秦听见,拿眼角瞥他,嘴唇一弯。元善那孩子直勾勾地盯着林秦瞧。桂八也不觉得奇怪,小公子长的好,随便走在街上,盯着看的人便是一堆一堆。桂八去端了饭菜出来,招呼两人吃饭。
元善往嘴巴里扒米饭,也不夹菜,眼睛依旧只盯着林秦,仿佛那就是他下饭的菜看。桂八笑道:「元善,小公子好看,也不能当菜吃吧?」
元善眼睛一眨:「『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