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彼氏压着嗓子,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倘我泉下有知,必定佑你。当然,前提条件是冥烛纸钱少不了!
我哭丧着脸,唉,你也知道,我那个穷啊~
整个高中,彼氏都在收集拉环,第一次是为了他的网友可以活下去,第二次还是为了让我们和好如初。他相信这种方法,而我相信的是,放弃一样最喜欢的东西,才能达成愿望的道理。
我放弃的东西是那本《约翰·克里斯朵夫》,如果达不成愿望那也没有关系。其实,那早已不是我的东西了,早在很多年前,彼氏说出他的愿望的时候,这就是他的书了。我替他保管了那么多年,无论如何,现在算是还给他了。
彼氏寝室的老大和我擦肩而过,他在后面喊:季景煜,追悼会你干吗不去!好歹同学一场……
我加快脚步,我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几乎是跑回了家,茫然失措的跑着。和以往不同的是,我身体的本能已经无法指引方向了。我已经把那个可以宣泄的地方失掉了。
——我把彼氏失掉了。
二十一岁的生日,请了几个朋友到外面聚聚。这不是我的主意,一切都是赵燕语策划的。对于她的越俎代庖,我居然没有丝毫感觉。开心也好,愤怒也罢,仿佛都是离我很远的事情了。我在饭桌上尽可能的笑着,我的心却冷眼旁观的睨视这个世界。
很多年以前,季景煜和彼氏睡在一张床上,季景煜皱了皱眉头,问,我……真的那么明显吗?
他想问的其实是,我的孤僻我的病态真的那么明显吗?
彼氏笑了,放心,像我这么高智商的人,你以后很难再碰到了。
是啊,像彼氏这样的人我以后可能再也碰不到了。把我夹在胳膊下面,传递给我温暖,对着我阳光灿烂的微笑,把手伸给我,把我带出自己的封闭狭隘中。
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了,即使有,也不再会是彼氏了。
季景煜这个人总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申心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去珍惜,现在,彼氏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悔恨。但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饭桌上,季景煜正在和朋友们嬉笑。没有人察觉到我心里的痛。
我的意识还在这个世界停留,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绝望。我在等待着,等待奇迹的降临。等待彼氏突然间出现,皱着眉头说,景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寿居然也不请我!
等待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惨白的天花板,听见电脑音箱里乒乒乓乓的声响,和彼氏的声音,醒啦?
那天晚上,吃完饭我送赵燕语回家,她暗示着要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我,我却轻笑着叉开了话题,我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美丽的礼物吗?
她面露羞涩,八成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则有点抱歉的在她开口之前粉碎了这种想法。
十七岁的生日,有人送了我一幅画,那是教堂下的斜阳,迷蒙梦幻一般,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赵燕语睁大眼睛,显出一副可爱的样子说,那幅画真的那么漂亮?景煜,什么时候也让我看看。
我轻轻的笑着,摇头,不可能的,那幅画已经没有了,我已经失掉了。
即使是同样的教堂,即使是同样的楼顶,即使是同样的季节,那美景也不可能会重现。十七岁的我,和二十一岁的我,中间隔了四年,那是永远无法逾越的深壑。
其实,在这四年中,我失掉的又何止是这一幅画。
——我已经……把彼氏……失掉了……
把《约翰·克里斯朵夫》烧掉的时候,我曾经向上天许了一个愿望,请把彼氏还给我——
这一次,我一定会打开门,告诉他一切。
请把彼氏还给我——
我站在大楼底下,笔直的望着前方,黑暗中有一个红色的点忽明忽暗发着光。我有点茫然的看着烟雾从他的嘴里如流云般逸出,然后走过去,和他并排的坐在台阶上。
我说,你没死啊。
他哭笑不得的看了我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死了?
你真的没死?
对啊,要不要找个包黑炭帮你验证一下?
这么说,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撒谎!!!为什么辞职!!!为什么玩失踪!!!为什么咳嗽!!!为什么有癌症诊断书!!!为什么有追悼会!!!为什么——你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你不知道有人会后悔吗!!!你不知道有人会……
我气得语无伦次,说不下去了,但也许,是被满心的喜悦冲昏了头。
不会吧,彼氏好像强憋着笑,就因为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你就认定我生癌啊,而且还肺癌?景煜,你这不是咒我嘛!
咒、咒你?!我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些日子以来,我的悔恨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诶?安筱楠没跟你说?彼氏有些奇怪的睁大了眼睛,下一秒,他笑了。这丫头,八成是故意的!然后他把我夹在胳膊下面,我感觉到逐渐蔓延的温暖,整个人也渐渐的安定下来。
泪水抑制不住的掉落下来,擦掉了又涌出来,擦掉了又涌出来。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彼氏回来了,他回来了!
彼氏说,有件事情应该告诉你。
我说,你不会说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刚才都是骗我的吧。
这下无力的人轮到彼氏了,他说,不会吧,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活着啊!然后,他的表情严肃下来,……景煜,老四死了。这几个月我照顾的人就是他。
彼氏到单位的第三个星期,在医院里恰逢老四,老四得的是脑癌。家里面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爹妈觉得如果让他开了刀,也不一定治得好,那还不如让他安静的去算了。老四不愿意彼氏拿自家的钱出来,他说别通知同学,别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彼氏不忍心老四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于是自愿当护工陪他。
本来他带了老四的诊断书想来单位请假,可后来想到他们两个人非亲非故,单位也不一定会同意。或许还会认为他主动去护理同学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人,都被市侩的烟云蒙住了眼睛。就像高三时期的季景煜一样,根本不会相信,尘世间还会有一个彼氏这样的人存在。
我问彼氏,工作没了不觉的可惜吗?
彼氏说,那样的单位不干也罢。天天在那里消磨时光,还不如我在病房里得到的启发多呢。当时就算留校,我也不可能感悟出那么多生与死的意义。谁说中国只能出哲学史家?我看病房里都是朴素的哲学家!
我看你就精神胜利法研究的比较透彻!我揶揄的说。
彼氏要照顾老四,自然没有太多时间上网,呆在重症病房,手机自然成了一块废铁。为了离医院近些,住进护工宿舍,自然不可能每个房间都有电话。
我说,你还真有本事,怎么说动他们收你当的护工啊!
彼氏神秘兮兮的笑了,山人自有妙计。
后来,老四平静的去了。彼氏叫了几个同学参加追悼会,安筱楠也去了。安筱楠说,她没叫到季景煜,而且,季景煜这人特脆弱,还是别来的好。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伤心难过了半天,都是安筱楠在故意整我。她八成早就知道真相,一边看我后悔一边在心里暗爽。
不过,说起来你还挺坚强的啊!彼氏的口气里微微带着不满的情绪,申心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镇静啊,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也这样?
我笑了,其实我从心底就不相信你死了。
哦?彼氏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因为我还欠你很多东西啊,你不会这么傻,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吧。
是啊,你还欠我很多呢。
我看着彼氏,说,其实我的那些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申心在磁带里说,她不应该把秘密告诉他们,而不是他,除了庄逍逸,还有一个估计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