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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车夫是冷相思手下驭车的好手,对龙坛素有敌意,听邢傲这般说,忍不住气道:「你这边一走,我们那边也得搬。再好的设计,还不是得弃掉。」
司徒静颜听了,连忙插话:「送到这里真辛苦你了,我刚刚杀掉几个人,这会天黑可能还没人发现,等到天亮就很危险了。」
车夫一声口哨,从旁边的树林中招出早巳守候在此的爱马,对司徒静颜点头道:「尸体还好处理,但是那几匹马跑了,若是训练得好的,这会肯定是跑回去了,不久就可以领著其他人过来,二公子还是快快上路好。我这匹是千里良驹,现在过去应该能追上那些马。就此与公子别遇,公子路上小心。」说罢,与司徒静颜行了礼,即刻翻身上马向著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边因为邢傲手脚无力,担心路上颠簸,司徒静颜只能用结实的绳子把他固定在座位上。
「没办法,只得委屈你了。」
邢傲放松了身子让他绑,忽道:「静颜,这黑色的衣服不适合你。」
毫不客气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试了试绳子的松紧度,满意的说:「先这样了,到了地方再说。」
跳下车去时,似乎听到邢傲说了句什么,司徒静颜没有答。
邢傲便明白,有些话,在他们之间本不必说。
跳上车夫坐的位置,司徒静颜扬起缰绳,马车如离弦的箭般飞射出去,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司徒静颜驾著马车在夜色中急行,行了约一个半时辰,背後再次响起了许多零碎而急促的马蹄声。
心中一紧,司徒静颜奋力甩起缰绳来。
他的臂力只是一般,紧急关头双臂挥起却仿佛平添了份力气般,硬是又让那马快上了几分。纵是如此,背後的马蹄声还是越来越近。
追击的有十来人,骑的都是千里良驹,跑前面的已有—人超了上来,伸出手就想从马上直接攀上车厢,司徒静颜手上缰绳猛地一拉,马车疾驰中急转了个角度,随著一声惨叫,那人被猛地甩了出去。
一人才刚刚落马,后面又有人追了上来,司徒静颜驾驭马车有如挥动自己的手臂般灵活,几下急转又甩出两人,但赶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司徒静忽然猛拉缰绳手一松纵身飞出,追击之人只觉眼前一空,急忙勒马回头,一人从马上坠下,马车一转,以远快于刚才的速度冲了出去。
没有一个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刚刚那个瞬间,马车急停,司徒静颜纵身飞出,追击之人超过马车,司徒静颜搏杀一人,夺其刀,回到马车上,抓过缰绳一刀狠狠的砍在马背上。
众人只是一停顿,又再次追了上去。
马飞跑了一个晚上,早巳疲备不堪,这会吃痛,竟是发起狂的猛跑起来。司徒静颜险险才能把住缰绳,心中甚是焦急,刚刚几番躲避,已被逼得偏离了方向。这会绕了个大圈子,也不知路走对没,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身后追兵更紧,中途司徒静颜不得不几次放下缰绳飞身而出,屡屡搏杀再回到驾座上重掌缰绳,虽然动作依旧流畅,但每每重掌缰绳时,要控制这匹发了狂的马他已越来越明显的感到力不从心。
司徒静颜是个宁可饮鸩也不愿就此渴死的人,时间能拖延一点就拖延一点,谁又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所以刚刚要被追上时他毫不犹豫的在马背上砍了一刀,而此刻眼看他已掌不住缰绳时,他最後一次出击之後直接闯进了车厢内,一刀割断邢傲身上的绳子,抱起邢傲掠出了车厢。
以司徒静颜的轻功,从这疾驰的车上安全撤出本没有问题,但他此刻也是强驽之末,抱着并不轻的形傲更是吃力,脚一点地便失重摔了下去,司徒静颜抱着邢傲身子一斜,硬是护着邢傲,让自己的肩接着是自己的背先着了地。
「静颜!」邢傲忍不住大叫道。
司徒静颜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忍不住骂道:「小家伙,这么大声,还挺精神的嘛!」说着,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大家都辛苦了啊。」
那匹发枉的马拖著车厢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几个追兵骑着马,慢慢靠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著他们。
「静颜,你伤得怎样?」邢傲并没有回头,只是焦急的同着。
「死不了。」司徒静颜说著,眼里忽然浮出一丝异样,邢傲一愣,忍不住回过头去。
一蓬炽热的鲜血迎面扑到,溅了他一脸。
司徒静颜看到一个提著斩马刀的男子骑著马如从天而降,一出场就挥了一刀。
那一刀,将一个人从肩膀到腰部一刀分成两段,同暗滚落的,还有那人身前的马头。
来人,犹如修罗。
另外几个追兵立刻迎战,但完全不是对手,顷刻间便惨死于那人的刀下。
又有几人骑马赶来,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对邢傲抱拳道:「我等来迟,请龙帝恕罪。」
那修罗般的战神也提着刀下了马,看着司徒静颜的目光,忽然从死水一般的冷漠变得激动起来。
他的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让司徒静颜不由跟着一颤,「惊——穹!」
一夜艰辛,跟著邢傲的属下回到一座隐秘的山庄时,天已大亮。
对邢傲的属下能找到他们司徒静颜并不奇怪,虽然不知道邢傲是何时以何种方式联系了他们,但他相信邢傲有这样的能力。
真正叫他吃惊的,是那个叫他惊穹的男子。
「他是谁?」
「寒舒。」
竟然会是——寒舒。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时分。
是被院中的打骂声吵醒的,仔细听了听,似乎是什么下人做错了事。一边骂一边还有重物击打的声音。
司徒静颜心本仁和,听了不由皱眉,推开窗看去,不料那被打之人竟是寒舒。
远远看去他身子挺得直直的,任由别人拿手臂粗的棒子一下下打著,不吭声,也不反抗,顶多是身子控制不住的一斜,又立刻挺直。可以想到他此刻只是初见时那个仿佛没有生命的杀人木偶。
司徒静颜开窗看着,一时忘了言语。
换了是别人遭受这般毒打,自己一定忍不住暗施援手。
可是现在那个人是寒舒,是那个为了地位重重的伤害了师傅的人,是那个暗中策划使师傅幼年丧父的人,是那个最初那般利用了师傅,又那般折辱了他的人!
是那酿成师傅一生悲剧的元凶!罪魁祸首!
恨!寒舒,曾经是这世上自己最恨的人!
「寒舒?」趁著无人时,司徒静颜向他走了过去。
寒舒正在吃饭,听话的转过头来,望向司徒静颜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采。
这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司徒静颜看清了,他吃的,不过是些一般只拿来喂狗的剩饭剩菜。
寒舒先有了反应。「惊——穹?惊穹?是惊穹!」
想否认,却说不出话来。司徒静颜看着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渐渐浮现了神采,就像是看著一个死去已久的人又被倾注了灵魂,慢慢变得生动起来一般。
他眼睁睁的看著面前的人,活了过来。
「惊穹,是你,你还在,你还在!」寒舒站起身来,颤抖著,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几番缩回,最后迅速的碰了碰司徒静颜的头发,小心而谨慎的,犹如碰触神灵。
「黑的,你的头发,还是黑的,真好,真好……」他说著,眼中涌出了混浊的泪,「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我伤了你,你的头发都变白了,灰白灰白的,一点光彩都没有,我做了梦,梦见你在月光下笑,彷彿看透了尘世般的笑,我知道你要走了,我想跑过去抱住你,可我却挥起了刀……」他开始泣不成声,「我梦见……我梦见……我梦见你在雪中跳舞,慢慢的,就……那么……化了,找不到了……」
「还好……你的头发还是黑的……那是梦,是不是,是梦?……惊穹……」
心噗噗的跳起来,司徒静颜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他想骂,想高声的在寒舒的耳边骂,骂醒醒他,告诉他那一切都是事实,无可挽回的事实!
他想叫,师傅死了!被你害死了!那么凄惨的,被你们这些人害死了!
可他捏紧了拳,又慢慢松开来。
「惊穹,你没走是不是?我每天都做同一个梦,好可怕,你告诉我,那是梦,是不是?」
寒舒已经疯了,为了水惊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