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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凛又是一笑,这一次,晚灯不懂为何他笑得如此温煦,和方才的第一印象判若两人。
「你很怕我?」
他没错过晚灯从未卸下的防备警惧,那不仅仅只是因为身处陌生之地,身待陌生之人的不安,而是一种几乎发
自本能的戒畏。
为此,他笑得柔,语调更柔,恬软地几乎醉人。
但小家伙似乎聪明地很,虽然放松了些许,却没真的为他倾倒。
翰凛觉得有趣极了。
极少有人不卖他这张脸皮的面子。
只见晚灯的瘦小身子一逮着了点机会,便偷偷地挪开些许,有点僵硬地对他摇头。
一眼就能看出的口是心非,让翰凛的黑眸浅浅发亮。
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觉可信。
这阻截了他与花魁柳绫欢聚的小家伙,定有本事教他乐上一阵,为他渐渐发腻的这段时日,带来不少新鲜乐事
。
兴头上的翰凛又开口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不过,这么一问之下,他才知道晚灯不过小他六岁,今年约莫十四
了。
这让翰凛挑了挑眉。他以为他大概才满十岁。
但是之后,翰凛就没有多和他说些什么了,只是笑了笑,将床让给了他。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晚灯露出有些
不知所措的表情。
翰凛又发现,晚灯即使不会说话似乎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他纯澈的眸子和神情将他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展露无遗
。
「今夜我的寝室借你无妨。」
翰凛笑得很俊。也应该这么说,即使他弥漫在唇际的笑意是这么教人捉摸不清,但那微弯的弧度硬是将他英挺
的轮廓衬托地益发出众迷人。
他无所谓。反正腾麟阁中又不只这一间能睡觉的地方。
即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晚灯还是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细瘦的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着被褥。
见状,翰凛耸了一下肩,也没打算再说些什么安抚的话。
有必要吗?他不觉得。
转身,他踏出房。而,意料之中的,简申采就站在门边等他。「王爷。」
「嗯?」他突然很不优雅地打了个呵欠。「我累了。」
简申采轻轻颔首,「已为王爷准备好另间厢房。」
翰凛笑了笑。「简老,你真是体贴入微。」
「这是卑职应当。」
他摆摆手。「那就这么着吧。」正要迈步,他又回过头,「对了,简老。」
「是,王爷。」
「他在府里能干些什么,全由你斟酌着办。」纵是有权有势,足以养上一班食客,府里也不留无用废物。
成天无所是事,四处逍遥败家的,有他翰凛一人就够了。
「卑职明白了。」
翰凛负手跨出步伐,抬眼望了夜辰里的那轮明月,又是轻轻地,勾出一丝难明笑意。
接着,潇洒地睡他的觉去了。
***
「来,老夫瞧瞧,昨晚可睡得好?」
赵湳隔天一早就到了王爷府,一进门,就朝腾麟阁来,为的就是探视这不会说话的小娃儿。
一见是他,晚灯的眼睛似乎有些亮。他,很喜欢这个和蔼的大夫,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像这位大夫这么
好的人了。
晚灯朝他点点头。他也很久没这么好好睡过了。
不自觉地,他轻缓地漾开一抹浅笑。那是他几乎要忘记的感觉。
虽然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严格说来他的五官还算细致,加上年纪小,一下子还真有些像邻家清秀的小姑娘
。
尤其这么淡淡一笑,温温静静的,教人看了很是舒服。
赵湳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小娃儿笑起来真是顺眼。」本来嘛,小孩子都要笑笑的才好。
闻言,晚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让赵湳笑的更是开心了。「娃儿,老头子叫赵湳,你呢?」
正打算接过赵湳的掌心,一道声音却早他一步。
「晚灯。」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翰凛噙着浅浅笑意,柔哑的嗓音像是轻唤着床榻上的身影。「他的名字,叫晚
灯。」
「晚灯吶……」赵湳回头拍拍他的手。「那老头子以后就这么唤你了,可好?」
望入赵湳那对温暖的眸子,晚灯仿佛觉得向来冰凉的指尖都热了起来。他有些怯怯地,轻轻地,在赵湳的手心
上写着字。
才刚落下最后一笔,赵湳就立刻呵呵笑了起来,「好,好个爷爷。」晚灯看着他,像是轻询,赵湳疼爱地又是
轻轻抚了抚他的头。「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这么一个清秀的小娃儿在心里头认他作爷爷呢,心情怎能不大
好起来?
「你们爷儿俩天伦叙尽了没?」一直被晾在一边的翰凛索性进来,坐在桌边自己斟了杯茶,与世无争,悠然自
若,蓦然间,那逸淡口吻也有分不沾尘的绝俗气度。
「见我跟小娃儿要好,心生不满?」赵湳顺顺长髯,揶揄地道。
翰凛只是唇角微勾,逸出翩翩风采。「您老真爱说笑。」
他的眸,他的唇,他的表情,他的语调,完全都让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好难懂的一个人,也是好高不可攀的
一个人。
难以捉摸,深不可测,是他对翰凛的印象。即便他算是他的恩人,对于他尊贵的存在,他不免还是有些局促难
安。
「晚灯,别怕,九王爷没你想的难相处。」他开始佩服自己说谎不会脸红的本事,可,这话有一半是说给翰凛
听的。
此话入耳,刚润了喉的翰凛眸光淡淡扫了过来,微笑未褪,柔雅的口吻温温浅浅地漫开。「……您可是在暗示
,有了您当靠山,他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是有点这意思。」翰凛那副奇特到姥姥家的性子他可是从小看到大,难得晚灯这么一个好孩子,怎么能不多
顾着点?
安枕无忧不敢当,就看他愿不愿意卖他这老人几分面子。
「──随你。」
他若现在要伸手掐窒这小家伙,赵湳纵是再世华佗也无力回天。
可,他只是笑。
但刚刚那恍若清灵脱俗的天上谪人在瞬刻,仿佛堕入红尘化为横世狂盗,眉宇之间尽现惊蛰邪气。
晚灯楞住了。若非天正方亮,他真会以为见鬼。
赵湳没错过晚灯眸中的错愕,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开。
但愿这小娃儿不会后悔缘分让他遇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古怪王爷……
***
只是身子骨虚了些,需要长时间的留意调养外,其余的过没几天,晚灯就能行动自如。
没等简申采开口,他就自己提出要求。能够得王爷当日解救已是大幸,他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自知之明他有。
晚灯之前做的便是些杂役的活儿,手脚还算俐索,一些时日下来,简申采也看出他的灵活思虑,再加上晚灯识
字谙书,虽然仍是略微粗浅,可教起来还不算费力。
自晚灯进入王爷府后的两个月左右,简申采便决定让他跟在身边做事。
简申采是王爷府里的总管,跟在他身边老实说比作那些例行的粗活还来得疲累,但晚灯却非常认真,简申采教
他什么,他都一点不漏地牢记在心。
这,或许一半是为了报恩吧。
不管翰凛用意为何,他毕竟是将他从非艳楼带了出来,他衷心地感激他。
而翰凛呢?
从他被翰凛带入府里的那夜以来,他与翰凛的距离很少接近过一步以内的。
除非翰凛高兴。
而,他对他的兴趣似乎维持不到数月。
开始一段时间因为新鲜,还会逗着他玩,也的确是玩得挺乐,可是时日一久,就连过问一声都没给放在心上了
。
即使晚灯天天跟在简申采的后头,但一没了什么兴致,他简直当作没这个人存在似的。
久而久之,晚灯也习惯了。
而打从他能够工作时,一脸肃穆可性情却温和的简老一开始就叮嘱着他。
「九王爷是个人物,但,脾性却不顶好,要安稳地待在王爷府里,只需要谨记一件事。」
他,还记得简老是这么说的。
「不论是任何事,都不能欺瞒王爷。」
──欺瞒?
「是的。」简申采当时的声音似乎沉重了几分。「以往就有过例子。你要记住,不论你对王爷存有异心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