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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胜负,全看明天的表现了。只要过了明天,大仇便能得报,我便真得解脱了。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此刻,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得如此厉害?
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肤都在疼痛,仿若即将面临死亡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仿若一旦失去那个人,我就会无法呼吸。
我应该要笑的啊!可为什么……偏偏难过得只想痛哭一场?
那家伙……又不见了!
我在皇宫四处转悠,心底流淌过淡淡的悲哀,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找他了吧?
最后,我停在一处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第一次遇见他的偏僻宫殿。
远远的便见他躺在某棵大树底下熟睡,落了满身的花瓣。没有朝堂上自信满满、运筹帷幄,没有平日里的温柔婉约、言笑晏晏,一如初见时的平静祥和,我最开始爱上的应该就是这一张无比平凡的脸吧。
我知道我是爱他的,却只能偷偷在心中承认,连说出口的勇气也没有。
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我凝神屏气,悄悄靠近仍在熟睡中的他,然后俯下身子,在那红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以后也不会再有的,甜蜜柔软的亲吻,就用这个来填补许多年前失落的那颗心,以及往后无尽的思念吧。
爱情,在相遇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破灭的结局,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是要就此斩断情丝,还是继续痛苦的纠缠?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永远的分离。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我既然没有与之斗争的能力,自然就只有逆来顺受的份。
指间缓缓滑过他的脸庞,那眉那眼,以后也不复得见了,所幸……所幸我早已将这一切铭记于心中,从今往后,再不会忘。
站起身时,自己已经变回了面无表情的老样子。我用脚踢了踢他的身子,冷声道:“天黑了,起床了。”
他终于张开双眼,以手遮挡刺目的阳光,并小声咕哝了一句:“还很早嘛!”
“你当真要睡到天黑才肯起来吗?再睡下去,怕就要被花瓣活埋了。”我说着伸手指了指他衣上的落花。
他半直起身,拈了一片殷红的花瓣,拿在手里把玩着。“奇怪,我睡觉的时候明明还没有啊!”
“已经是暮春了,风一吹,花自然全都落下来了。”
“好快!暗夜的春天好像特别短呢!”他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们将来若是隐居的话,就去旭日,好不好?听说那里四季如春,一定很美。”
我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蠢话!”
他闻言一愣,自嘲的笑了笑,眼里满是苦涩。“我确实是说蠢话了。就如同这春天一般,明知留不住,却还是……不死心。”
我一时无法言语,只能静静的与他对视。我在他的眼底看见自己的倒影,一个容颜绝世,却冷酷无比的男人。
是了,因为我冷酷,我无情,所以能够眼看着他痛苦而不给出任何回应,折磨他,同时也折磨着我自己。
“回去吧。”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向前走去。
轻风吹动他耀眼的银发,衣袂翻飞,那背影……竟显得无限孤寂。
心口一阵抽痛,我的手不自觉的拉住了他的衣服。
“休伊特?”他回身看我,眼神温柔似水。
“若是……若是有来生的话,我一定陪你去!”陪你去春光烂漫的旭日,陪你去漫天花雨的江南,从此,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柳眉轻蹙,眸中愁怨难解。“来生啊……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不过,也好。你允了我的,可千万不要忘了!”
是的,我允你……生生世世!来世,无论你沉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让御医开的药,你喝了没有?”
他掩唇轻笑,道:“我忘了。”
“我去拿药。你自己先回房里,记得不要又给我睡着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演戏的天分竟然这么好,谎话说得无比顺口,所有的思绪都隐在了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下。
见他点头,我快步转身离开,径自去了御膳房。
“大人!”一个宫女正在里头忙着。
“皇上的药煎好了吗?”
“好了,好了。皇上现在要吗?奴婢这就端去。”
“不用了,我拿去就可以了。你先下去吧!”
“……是。”她迟疑了下,不解的退了出去。
我看了看那碗黄褐色的汤药,拿出装有剧毒的瓶子,滴了一滴下去。
滴答!滴答!
两滴?另一滴从何而来?
伸手摸了摸脸颊,手上一片冰凉。原来……我竟是哭了。
真可笑!费尽心机要杀他人是我,现在万般不舍的人也是我!
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回想那些惨痛的过去,雨夜里的尖锐喊叫,流了满地的鲜血,以及娘亲伤痛欲绝的脸。这一切的一切,我怎么能忘,如何能忘?我的仇恨太浓太深,不仅是一个情字便能一笔勾消的,惟有他的死方能让我解脱。
我素来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是失去了另一个人就活不下去的,最多只会活得如同行尸走肉罢了。
行尸走肉啊!只怕我现在也已经和那个没什么两样了。
我端了药,慢吞吞的朝寝宫走去。每走一步,身体便会痛一回,似极了某种酷刑,然而我却宁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快点趁热喝吧!”我冷冷的把碗往桌上一摆,语气极为不善。
“我好高兴!你很少对我这么好呢!”他欢喜的笑着,全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气息,“看来我以后该多受点伤才是。”
“你……!”
“我说笑的,别生气!”他说着将药碗送至唇边。
不要喝!不要喝!
我调动全身的意志,用来忍住那夺下他手中药碗的冲动。第一次痛恨自己异于常人理智,我怎么可以……一脸冷然的看自己最爱的人喝下毒药?
终于,他仰头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喝得……一滴不剩。
深邃的紫眸对上我的,他展颜而笑,笑靥如花。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连伪装自己的力气都不剩了。天!我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我身体里流的一定不是人类的血液,真正的恶魔应该是我才对!
我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门外是埋伏已久的兵士。大概有一千人之多,这一回,他该是必死无疑了吧?
心好痛!呼吸越来越困难,这种快要窒息的错觉,远比那个痛失至亲的雨夜更痛上千倍万倍……
第12章
大殿里剑光来去,血花飞溅。
正中央站着一个银发紫眸的黑衣男子,全身浴血,却是唇畔含笑,有种说不出的妖异魔魅之感。
他的脚边早已堆满了尸体,但还是有人不怕死的冲上前去,缠斗仍在继续。
“搞什么鬼!他不是已经喝下毒药了吗?怎么还是这般厉害?那个人该不会真的有不死之身吧?”站在我身旁的沙极将军不敢相信的叫喊着。
是啊,中了那种毒,他明明该是连动一下都会痛得不行,为什么此刻还能不紧不慢的挥动长剑?表情似笑非笑,动作优雅高贵,完全不负“暗皇”之名。
他一边应付着不断涌上来的敌人,一边四处搜寻着什么,最后将目光停住在沙极身上。弗兰克高傲无比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凌厉,带着无尽的杀气,直射人心。那样一双恶魔之瞳,足叫任何人肝胆俱裂。
沙极将军当场吓瘫在地,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不……不,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快!快点杀了!”
视线微移,弗兰克把目光转向了我。眼里的杀气立时消去大半,多了几许温柔与宠溺。
我也回望他,脸上一的表情依旧冰冷。
他朝我微微一笑,然后念动咒语,蓝光一闪,那道黑色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瞬间移动?没想到他竟还有魔力使出这么高难度的魔法,实在是太过疏忽了。
意随心动,我立即循着他的气息追了过去。
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身处曾到过一次断崖。而他,正站在崖边等着我,长发垂肩,浅笑悠然。
“为什么……逃到这种地方来?”他既然有能力使出瞬间移动,为什么还要逃来这种绝路?
他抚了抚银发,道:“因为我最后想见的只有你一个人。而且……你难道不想亲手杀了我么?”
我一愣,右手已自动抽出了配在腰间的长剑。为什么我的理智总是快过感情,身体永远不会受心的控制?
剑缓缓上移,最后抵在他的心口处。
只要一剑,所有的仇恨便都能烟消云散了。从今往后,上天入地,我就再寻他不得了。春日里的语笑嫣然,秋日里的沉静睡颜,统统……随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