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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孤鸿闻言后,才从沉思中惊醒。她性情孤傲,原本并不想答应此事,但小云语出至诚,她难以拒绝,笑道:“好吧!我答应你!”眼珠一转,又道:“云道友,我有私事亟待处理,暂且告辞,咱们后会有期!”不等小云回答,转身飞奔离去。
陈孤鸿经过一番思考,隐隐察觉自己和小云之间的感情,起了微妙变化。至于已发展到什么程度,她难以作出准确判断,但可以肯定,眼下二人的关系已不再像初见之时那么单纯。她大仇未报,又对男女之事心怀恐惧,一旦察觉自己的感情起了细微变化,便毅然选择了放弃。她的想法,小云怎会知道?见她走的匆忙,不免大惑不解。
第三十一回 初上太和山 (1)
黎明时分,小云结束行功,跨上乘黄继续向太和山进发。飞行小半个时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透上云霄。低头一看,见一支大约千余人的骑兵部队,正沿驿道快速奔驰。数千只马蹄敲击地面时发出的声响,犹如闷雷。掠过之处尘土飞扬,如同一条土龙蜿蜒前行,气势颇为雄壮。收回目光,小云心里一动,莫非楚郡太守丰居正已经举旗造反?为了应对朝廷征讨,才会大肆调动部队进行布防。
楚郡是道教总坛所在地,时局变化,事关道教兴衰,此事小云非得搞清楚不可。摧动乘黄飞速前行,瞬间超越骑兵部队,在前方数十里外的一处山坡上降落。让乘黄自行觅食玩耍,小云走到一株大树下,运足目力向来路望去。
片刻之后,马蹄声如雷,驿道上烟尘大起,骑兵部队由远及近。虽在高速急驰,阵形却不见丝毫散乱。每八匹战马组成一排,步调保持高度一致,齐头并进,行距森严。马背上的士兵,一色黑衣黑甲,个个悬弓佩剑,低头拱背紧贴在马鞍上。身体随战马奔驰,上下起伏,却稳如泰山,骑术之精令人叹为观止。动作整齐划一,实为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从山坡望去,这支骑兵部队就似一道黑色浪潮,滚滚向前。除了如急风骤雨的马蹄声,前行之际,竟然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于煌煌烈日之下,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机,军容整肃,八面威风!
部队左侧,一骑独行。马上骑士银盔银甲,熠熠生辉,腥红簪缨随风飘舞。胯下坐骑,通体炭黑,四蹄雪白,双耳竹批,瘦骨锋棱,骁矫如龙。正是以雄健有力、善于奔袭,著称于世的绝代名驹“乌云盖雪”。此人从衣饰到坐骑,都迥异于他人,估计应当是位军官。小云眼尖,发现此人有些面熟,不禁心头巨震,惊呼道:“景略?!”
惊呼声并不算太大,又正值军马行进之际,原本不易被人察觉。但身穿银色甲胄的军官,耳力十分惊人,如此细小的声音,也没能逃脱他的双耳。立刻一勒马缰,“乌云盖雪”纵声长嘶,人立而起。待前腿落地,已经掉过头来。“泼喇喇”四蹄翻飞,如乌云席卷,不等小云有所反应,它已从山脚下冲到了眼前。速度之快,不亚于闪电奔雷。
银甲军官飞身下马,将手中长枪就地一插,举步向小云走来。他额头宽阔,头角峥嵘。双眉细长,颇为清秀。鼻梁如山耸岳峙,又高又挺。一对眸子如渊之深,如墨之黑,亮如点漆,悠远深邃。相貌堂堂,可谓龙凤之姿。
小云已能肯定,此人就是自己儿时的好友独孤景略。和两年前相比,他的相貌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长高了不少,身高已在一丈开外。宽肩厚背,威武不凡。他头戴雁翅银盔,顶门中央一块椭圆形玳瑁,闪烁着黄绿相间的光芒。身穿连环密鳞锁子甲,外罩素底团花织锦袍,腰围玉带,脚踏卷云翻江蟒皮靴。一身装扮,尽显富贵风流,正是为官不与庶民同!整个人杀气腾腾,就似一柄出鞘钢刀,锋刃新硎,寒光闪闪,令人不敢逼视。小云微微摇头,钢刀虽快,如不知韬敛锋芒,恐难逃断折之厄!
景略走上数步,双手抱拳道:“请恕我眼拙,阁下是谁?为何竟能认得我?”两年来小云外貌变化极大,景略难以认出,早在小云意料之中。微微一笑,轻声慢吟道:“同庚同里不同根,为道为儒竟自分。君登台阁凌甲第,吾入青山羡云深!”
景略暗吃一惊,眼前之人声称和自己同龄,并且是同乡。自己原本就是独子,此人诗中特意指出“不同根”,言外之意是说,他和自己虽不是亲兄弟,却亲如手足。世间除了小云,再也没有哪个人能够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一时间,心潮澎湃,眼底泛起泪花,张开双臂扑向小云。见他已能认出自己,小云心中五味俱陈,快步迎了上去。一对已经两年未曾见面的好友,紧紧相拥。
“他乡遇故知”所谓人生四喜之一,两人今日久别重逢,本应感到高兴。但自分别后的两年中,小云丧母,景略亡师;一个披发入山修道,远离红尘;一个寄身庙堂,为国效力。变化之巨,如苍海桑田。此刻面对昔日伙伴,身份却已各不相同,两人自是感慨良多,遂有白云苍狗之叹。心中虽也有乍逢故友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哀伤与惆怅。拥抱过后,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婆娑,喉头梗阻,相对久久无言。
对视片刻,景略将手松开,细细打量小云。见他身穿蓝布道袍,洗得已有些发白。乌黑长发,绾成一个道髻,斜簪银花。衣衫敝旧,却不显寒酸窘迫。见小云如此清苦自律,景略不觉有些心酸,低声道:“你终于还是出家了!”他一向鄙薄僧道,对小云身入道门多少感到难以释怀。
小云道:“我在世间已经无牵无挂,只是大师兄待我恩深义重,才将刼后之身入了道门。希望通过我的不懈努力,重振道门声威,促使民风复归淳朴,以报答教内诸位师长对我的重生再造之恩!”景略缓缓点头,一个人如果不是饱受挫折,已经心灰若死,就算能够舍弃欲望,也很难忍受道门孤寂清苦的山居生活。眼下的小云,正所谓已经看破红尘,对他而言,出家修道,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道:“‘大师兄’是谁?”
第三十一回 初上太和山 (2)
小云就将拜紫阳真人为徒一事,简单述说一遍。景略这才得知,所谓“大师兄”,就是两年前在浣花镇有过一面之缘的木荣春。此人原是道门掌教,小云既然和他是师兄弟,估计在教内的地位不会太低!但作为一个不问世事的出家人,即使地位再高又有何用?想至此,不禁替小云感到深深惋惜。以小云的学识,如果能脱离道门,入朝为国效命,最多三、五年,就可成为万众钦仰的一代名臣。照此努力下去,位列封疆、配享宗庙,也不是不可想象的。这岂不比他默默无闻的老死于草泽之间强上百倍?想罢,叹息道:“你能舍身出家,想是伯母已经过世。”
听他提起母亲,小云神情黯然,点头道:“不错,在你离开家乡的当夜,家母就已辞世。此后,如果不是大师兄对我关爱有加,恐怕我很难活到今日!”摇了摇头,又道:“你的叔叔和婶婶,眼下还好吧?”景略深知,小云母子之间的感情极深,云娘子逝世,对小云的打击是何等的沉重。此时小云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但当时他的惨状,自己却也能想到。道:“你能够活下来,确属不易!以后需更加爱惜自己,以告慰伯母的在天之灵!”一顿,继续道:“我离开家乡时,叔叔婶婶随我一道去了京师。眼下两位老人家,有丫环佣人服侍,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只是两人操劳了大半辈子,一旦闲下来,反而有些不太适应!”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小云叹道:“两位老人家真是好福气!”景略知道他又想起了云娘子,以免他再受刺激,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头向山下望去。此时骑兵部队已经停止前进,队列整齐,立在原地候命。正午时分,阳光炽热,这些身穿重甲的士兵燥热难当,汗水沿面颊滑落,却无一人伸手抹一下。景略从怀中摸出一面小旗,对山下打了几个旗语。部队立刻散开,士兵纷纷下马,于山脚背阴处开始安营扎寨。除了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声,和敲击木桩时发出的砰、砰声,整个营建的过程中,千余名士兵各司其职,迥然有序,即无人大声喧哗,也无人相互交谈,气氛极为肃穆。小云微微一笑,心想:“这支部队作风严谨,规矩森然,和景略的性情如出一辙,八成是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两人在一株大树下盘膝而坐,相互诉说别后之事。经过一番交谈,小云得知,经孔居易临终推荐,景略开始步入仕途,眼下他官居“屯骑校尉”,身份仅次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