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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北斗那里含笑摇了头,道:“不用查车了,骆老弟,我只找你要一个人就够了。”
骆三爷心里一跳,道:“谭老要找我要一个人,要谁?”
谭北斗道:“刚才有个贵属不知因了何事,逐辆查车,我就要他。”
骆三爷一怔,道:“刚才我有个弟兄逐辆查车,我怎么不知道谁查车去了……”
转望江大成道:“大成,刚才谁查车了?”
江大成更是一脸茫然之色,摇头说道:“没有啊,我不知道,站班的弟兄都在这儿,没人查车,谁看见有人查车了?”
骆三爷转望谭北斗道:“谭老,大概您是弄错了吧!”
谭北斗淡然一笑道:“骆老弟,你我都是在江湖上跑了大半辈子的人,光棍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
骆三爷双眉一扬道:“听谭老您的口气,好像我骆老三包庇叛逆似的,我请教一声,是哪位看见了那查车的人?”
谭北斗一指顾武身边那汉子,道:“他看见了,我把他带过来,就是让他当面指认那位贵属。”
骆三爷道:“那最好不过,骆老三担不起这个罪名,骆老三手下这些弟兄都是跟车跑了多少年,我倒要看看他们那一个是披着羊皮来蒙骆老三的,大成,去把弟兄们都叫到这儿来,让谭老这位弟兄认上一认!”江大成恭应一声,转身要走。
谭北斗突然伸手—拦,笑哈哈地道:“不用了,骆老弟,也许是误会,很可能是那班匪类欺谭某人跟手下这些弟兄,认不全贵属,才冒充贵属,这位查车的,大摇大摆地把那些写好的信塞进了每一辆车里,人跑都跑了,再追也来不及了,虽然没能拿着他们,倒也拿着一个吕留良叛党之女,总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白往关外跑这一趟,不打扰了,老弟台请歇着吧!”一拱手,竟然转身走了。
江大成直发楞,看看谭北斗三个人走远了,忍不住问道:“雷声大,雨点儿小,这老小子虎头蛇尾,还没一个回合呢就鸣金收兵了。”
骆三爷冷笑一声道:“谭北斗可不是轻易饶人的人,明知道咱们把人放走了,寄望着里许外那十几条狗呢,等到二晃落进那十几条狗手里,到那时候你再看他姓谭的是一副什么嘴脸?”
江大成一怔,心也为之一揪,道:“三爷,您看二晃……”
骆三爷摇摇头道:“这就要看他谭北斗跟咱们谁的运气好了,他背运他倒霉,咱们背运咱们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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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老天爷帮骆三爷的忙。
背运的是谭北斗。
车队又往前走了三天,没见谭北斗埋伏在四周的那些人有动静。
骆三爷跟江大成揪了几天的心终于松了。
坐在后队车里的谭北斗,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感觉,怎么想?
这一天黄昏,车队又停下来歇息了。
车队并不是永远那么多人,坐车的人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也并不全一样,看看离自己的目的地不远了,总是要下车的。
车队里的客人一天天的少了,车队里的空车一天天的多了。
空车并不折回头,车队的最后一站是“张家口”,到“张家口”之后,人马都要补充粮秣,歇息几天,修修车,买点当地的土产,再折回的时候车队就都又坐满了。
骆三爷几兄弟做的是这种生意,吃的是这碗饭。
这种生意跟保镖差不多,可远比保镖苦,远比保镖责任大。
想嘛,保镖保的是财货,而坐这的车的确是连人带财物都财货丢了大不了赔,人命没了要拿什么赔去。
骆三爷兄弟这个车队名满长城以外,从没出错过。
在这一带做这种十意不容易,江湖上不但要罩得住,吃得开,连沿途那一个连—个的蒙旗也得有交情。
要不然就有好瞧的了,除了得应付那些个没地方没处容身跑到关外避风头,讨生活窜扰四处的江湖道上人物之外,还得留意那些人强马壮,来去像一阵风,个个是功夫了得的各蒙旗武士。
关外夏日的黄昏,永远是闷热的,没有一丝儿风,地上的草连动都不动一动。
护车的弟兄们找个地方弄几块石头,架起个临时的炉灶,点上火,那烟都是笔直的上冒,一点也不散。
天边一大片红,跟血似的,让人看得心头发燥。
想看点绿色的东西,偏偏这一带绿色的东西少得可怜,因为这不是个有水草的地方。
仅有的几辆车里的客人都下来了,地上石头上不能坐,烫人,从车上搬下来些东西放在地上凑合了坐坐。
外边不见得比车里好多少,没一个不是大把的掉汗的。
就在这当门,后队一个黑衣汉子悄悄地离开了车队往远处走去,像是想一个人离远一点儿,找个凉快地方。
前队的骆三爷却看得清清楚楚。站在他身边的江大成哼地一声冷笑开了口:“老狐狸憋不住了,已派人问去了,且看看他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
江大成跟其他护车、赶车的弟兄一样,混身上下都让汗湿透了,衣裳上都结了盐粒子,老远便闻见一股流汗酸味儿,可是却没一个解开扣亮胸膛的。
这是车队的规矩,车队来回在这一带跑,那一回也少不了女客。
骆三爷没吭气儿,默然地望着那光亮渐渐下沉的天边。
天刚黑的时候,那黑衣汉子从远处走了回来。
去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身后整整跟了十二匹骆驼,十一匹骆驼身上驮的是人,最后那匹骆驼身上驮的是好几大包东西。
骆三爷一双老眼之中闪过了两道光亮,脸上刹时浮现一片凝重神色。
他开了口,说了话:“前头左边是‘京城’,右边是‘杀虎口’,从‘杀虎口’过‘长城’横过‘山西’,翻过‘太行’就是‘河北’境了,要想到‘大名’去,从这儿动身最近,谭北斗打算离车队了,他说过,他不是轻易饶人的人!”
江大成两眼一睁,道:“他敢怎么样?”
骆三爷道:“他或许只动我一个人,不过他也有可能把咱们都带走,反正车队里的客人没几个了。”
江大成脸上变了色,道:“三爷,您看是这样儿么?”
骆三爷道:“除非他还不打算走,要不然他一定会采取行动。”
江大成道:“那么我这就招呼弟兄们准备去,咱们跟他们拼了,拼一个是一个,拼一个不吃亏,拼两个就赚一个。”
骆三爷微一点头,道:“也好,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他要动的只我一个人,不许你们胡来,咱们拿人家的钱不能让人家在不该离车的地方离车,大爷闯这块招牌不容易,我不能让它砸在我手里,他要真打算把咱们都弄走,到那时候再拚不迟。”
江大成迟疑了一下,低头答应一声,转身走开了。
任先生背着手从一边走了过来,还没到跟前便含笑说了话:“关外的天气可真热啊,我下回说什么也不到关外来了。”
骆三爷强笑说道:“夏天里那儿不是一样,一到三伏天能住进冰窖里那才叫舒服,怎么,您快到地头了吧?”
说话间任先生已然到了近前,摇摇头道:“不,我跟燕姑娘一样,一直到‘张家口’才离车。”
不经意地往后队扫了一眼,话锋忽转,道:“后头怎么一下子来了十几匹骆驼,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骆三爷看得清楚,后队谭北斗那一伙人,除了三两个站在一边跟站岗似的,其他的都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道:“不清楚,恐怕也是吃公事饭的,要不然不可能跑到这儿来找他们。”
任先生忽然抬眼望天,像自言自语,又像对骆三爷说话似的说了一句:“天气闷得出奇,恐怕要下一阵大雨。”
骆三爷没在意,笑笑说道:“恐怕没指望,您不见一点儿乌云也没有。”
任先生从天上收回目光,落在骆三爷脸上,道:“骆三爷,咱们车队上空可是笼罩一片乌云,您没看见么?”
骆三爷一怔,旋即神情震动,道:“您是……”
任先生倏然一笑道:“人变了,听声音还听不出来么?”
骆三爷两眼猛地一睁,道:“您是那位……骆三可真是白长了这双招子,失敬。”
冲任先生一抱拳。
任先生笑笑说道:“您别客气,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您也别见怪。”
骆三爷道:“您好说,您真人不露相……”
任先生探探头,道:“不谈这些了,很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总得想个法子避雨才好。”
骆三爷道:“您的意思是说……”
任先生道:“以三爷您看,我应付谭北斗,应付得了么?”
骆三爷一怔,道:“您是要……”
任先生道:“骆三爷您几位是在这条路上讨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