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柾抓住了铁书架。书架晃动一下,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从上面掉了下来,发出声响在地上反弹起来。
“要不要紧?”
“嗯,我没怎样……”
草薙弯下腰去,把黑色的物体捡起来。那些个小小的马头。是西洋棋的棋子。摔成两半了。
“对不起……”
“啊~……这需要外科手术哪。”
草薙把手扶在下巴上唔唔地确认断面之后,从小型冰箱取来瞬间胶。
“嘿、嘿喝……好,完成了!”
说着,草薙把黏好的马头丢了过去。
“怎么样?顺便来下一局如何?”
把棋盘拿下来后,草薙便把棋盘上的棋子扫了下来。
“等、……没关系吗?那不是才下到一半吗……?”
“关系、没关系。”
“工作呢?”
“没关系啦!没关系!”
“我不知道怎么下喔!”
“你玩过将棋吧?那马上就可以学会了。”
“真拿你没辄……”
柾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床上坐下。
“总觉得我好象不是在打工,而是在当养老院的义工哪。”
“对啦,要多体贴老人家。”
柾也帮忙把混在一起的棋子分成黑白两边,倾听草薙说明。
“西洋棋和将棋最大的差别,就是吃掉的棋子不能用。还有,打算攻入对方的阵地,也不能升格。只
是,兵是例外。它只能往前进,可是进到第八段后,就能够升格成除了国王之外的任何一种棋子。这个是
国王,在将棋里,就等于王将吧!可是它和王将不同,只能走斜的。这是皇后,可以走直、横、斜,自由自
在的便利棋子。小鬼下白的吧?先随便放个什么上去吧!”
“等一下,只有这样?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呢?”
“右边开始是城堡、主教、骑士。详细情形,就看这个吧!”
“……你啊……”
看到草薙拿给自己的《猴子也能得胜的西洋棋》,柾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没问题的啦,规则什么的,下着下着就记住了。小鬼的话,马上就可以学会了。”
“拍我马屁也没用。这段时间的薪水还是得照算啊!”
柾咕哝着嘟起嘴巴,学着超级差不多先生的老师排放棋子。
国王、王后,柾再一次复习它们的走法。他偶尔会和贵之玩将棋,也常玩电脑上的游戏,只要抓到窍
门,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虽然嘴上叨念个不停,但柾还满享受和草薙共处的这段时间。最近,他不怎么喜欢在家里长待。三代
近乎过度地处处顾虑他,这份心意虽然令人感激,但是有时候会教柾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一个人独处,
又觉得家里似乎飘荡着母亲的余香,让他难以自处。
像是客间的行李箱、依然挂在衣架上的套装,都教他难以承受。他觉得那些东西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
主人归宅——虽然使用它们的人早已不在了。
好寂寞……比起这种感觉,柾有时候会陷入再也无法见到母亲这种近乎绝望的感伤中。但是,到这里
来的话,只要顾着瞎扯淡就行了,而草薙总是随时奉陪。草薙这种从容沉着的态度,让柾的心得到不少救
赎。
“话说回来。”
柾首先移动了兵。
“不好意思问一下喔,刚才的棋局,是哪边赢?”
“……白方。”
草薙随后也同样动了兵,不高兴地回答。听他的声音,虽然明白答案大概不用问也知道,可是为了确
认,柾还是开口了。
“薙兄是哪一边?”
“黑。”
“咦~!薙兄输了吗?东大毕业的耶!真可怜喔~好悲惨喔~”
“臭小鬼!”
草薙“啧”地咋舌。
“白方也是东大毕业的啦!而且,还是IM冠军的保持者耶!我怎么可能赢得了?”
“IM?”
“INTERNATIONAL MASTER,西洋棋的国际锦标赛。以将棋来说,大概八段左右吧!”
听说全世界只有两百五十个冠军头衔保持者。柾虽然不了解将棋的八段有多强,可是全世界只有两百
五十人的话,那一定非常厉害。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头脑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和这种邋遢变态的性欲魔人
交往十年以上。
“你怎么知道?”
草薙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从高槻医生那里听来的。”
“啧……那个大嘴巴……”
“那个人几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也是和新闻媒体有关的人吗?”
“换小鬼了。”
“有什么关系嘛,干嘛害羞?”
身高一八八的大男人红着脸的样子实在好笑,柾忍不住想多捉弄他—下。
“一直见不到面,不觉得寂寞吗?”
“笨蛋。”
“因为有那个人在,所以你才去读东大的吗?”
“不。我入学的时候,他早就毕业,已经在工作了。因为没钱,所以我才想去读国立的,可是离家通
学距离三十分钟以内,有法律系的国立大学只有那里。”
“怎么这么随便?”
“选大学的标准,不就是这样吗?……等一下,主教可以走的,只有和一开始的位置相同颜色的格子而
已。”
“嗯。”
“就算挑东捡西、选了又选才进入的大学,人生也不会因此就按部就班地进行。打算继承父亲的事业
,当了三年重考生后总算考上医大,结果反倒是有兴趣的登山活动开花结果,最后成了登山向导;想要从
政府官僚转职到企业去而进入财政部工作,结果第五年就因为贿赂被捕。想当明星而飞往美国,却莫名其
妙地在卡拉OK连锁店大捞一笔,开着劳斯莱斯衣锦还乡……人生哪,是充满变数的。”
草薙拿起皇后,“砰”地放下。
“只是啊,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任何经验是无意义。我不喜欢在做事情之前,预设立场、犹豫不决地
想半天。要做就做,失败了重新来过就行啦!”
“……反省可以,但绝不后悔。”
忽地,柾的嘴里滑出母亲的话。
“噢,这句话不错。”
草薙笑了。
“事实上我也有个座右铭。”
“什么?”
“可爱的孩子,就让他学吹箫。”
迅速地察知柾的行动,草薙先一步拿起来当盾的枕头,被柾丢过来的烟灰缸命中了。
“你去死算了!”
“真可怕呢~!哎呀呀,我真是尊敬贵之哪,竟然想娶你这种可怕的泼妇当老婆。”
“你说谁是老婆!”
“什么谁……怎么,你拒绝啦?”
“……拒绝啥?”
两人“?”地面面相觑。
刚才出现在话题里的,有贵之和祖父提出的养子问题、打扫的事、西洋棋的事,还有草薙的恋人……
总觉得两人的会话,最根本的地完全对不上。
“薙兄是在说什么啊?”
“你不是被贵之求婚了吗?”
草薙讶异地反问道。
“求……求婚!?”
“不是吗?同性恋伴侣之间的过继,就等于结婚啊?”
“为什么……?过继成养子的话,不是就变成父子了吗?”
“法律上是这样啦。在日本,同性之间的婚姻还不被法律承认,所以同性恋伴侣想要在同一个户籍的
话,目前就只有这个方法啦!”
……结婚。
柾茫然地在口中复诵。
结婚……。
我……和贵之……?
“现在才突然有真实感啦?”
草薙叼着烟、狞笑着调侃脸颊像白纸染上红墨水似地逐渐泛红的柾。
“看你那样子,是傻傻地把人家给拒绝了吧?可怜的贵之,现在一定消沉到了谷底吧!”
可是现在柾的耳朵,就连让草薙揶揄进入的余地也没有。
(结婚……?)
我和……贵之……?
是不是至少该打个电话确认他在不在家,这个自离家后就不知反问过几百回的问题,飒现在又不着边际地
开始烦恼起来。
计程车司机一直从后照镜里偷窥,飒觉得不愉快极了。
所以他才讨厌独自一个人出门。——用深色喀什米尔长大衣的帽子深深罩住头部,连手都包得紧紧地
,冠城飒像要从对方的视线里逃开似地,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