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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说我在强辞狡辩,看看本朝皇帝萧衍,难道不是此话的明证?!
呵,扯远了,回到咱们先前的话题上,说如此之多,我不过是想论证先前那一句话,在这样的乱世中,大家都是在各出奇招,努力求存。
我以甘辞丽笑为武器,万花楼的姑娘以身子为筹码--都一样,图的都只不过是那一口饭而已。
同命人自相怜惜,我哪里会瞧不起万花楼的姑娘们?更何况,在这样的乱世中,说不定有那一天,我也会如她们一般,以身体换饭吃。
身体不什么不能卖?
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诸物皆是有价。真到了那一天,只要恩客出得起我要的那个价,我,又怎会舍不得这副皮囊?
真的,凡人凡事总有个价,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关键只在你愿意付出多少时间与金钱而已。
我至今仍没卖肉,不过是因为他们出的价钱不合我意罢了。你以为看到我这样的绝色后,天下有几个人会不动心?从我十一岁起,就有男人想买我做娈童;从我十四岁开始,也有女人来试探我。
因为我自幼就远比同龄的孩子来得沉稳、刚毅、自主,兼且我相貌不凡,老父总相信我能改变全家命运。因而每当有该类人物出现时,老父总会亲自征询我自己的意见。
我当然是拒绝--我看不上他们--要卖,也要卖给大买家!
请不要责我韩蛮子毫无节操--穷人,哪有什么所谓自尊可言?穷人当然一切赤裸裸坦荡荡摊开来说得清楚干净。
我早说过天下诸物皆是有价。这诸物之中,自然包括已身。想买我,很简单,只要出得起令我心动的价,我韩阿蛮自会乖乖任君享用。
山阴城里的小商人、土地主,想买我韩阿蛮?真是说笑了。
我韩阿蛮当然是卖的,但那个价,他们出不起!
于是,巧妙的周旋在诸色人等中,我继续安心的经营着自家小生意。
第 3 章
侯景之乱;天下皆动荡不安。
乱军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处处可闻小孩的哭声;女人的惨叫;受难者的悲鸣、哀嚎……
在这样的乱世中,遭殃的永远只是无权无势的蚁民们。哪一个野心家不是勃勃雄心、跃跃欲试、趁势崛起?
侯景是乱党,不外是他此时尚未得势。宋朝的刘裕、齐时的萧道成、本朝的萧衍,谁不是以下犯上?──只要他得了大权,自可拨乱反正,成为真龙天子。
说白了,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只要最后的战斗是你赢了,你自有本事指鹿为马,混淆黑白,你的道理自然就是真理,你自然就是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英豪。若你败了,呵,对
不起了,你只能是逆党,是乱臣贼子,遭千夫所指,背负后世骂名。
萧衍是野心家,侯景又何尝不是投机者?你看他,审时度势,先从高欢,再随西魏元宝炬,见势不对,立即又洽降南朝萧衍,随后又与萧正德勾结反梁。
正平二年,皇宫所在地台城为侯景攻破。侯景立时翻脸无情,指责萧正德僭号,宣布将他废除,随后吊死萧正德,软禁萧衍。八十六岁的菩萨皇帝因茶饭不齐很快病死。侯景闻丧,立即在台城中立太子萧纲为帝,改元大宝,其自封为相国、宇宙大将军。
大宝元年十一月,湘东王萧绎征讨侯景。
大宝二年六月,江州剌史陈霸先发兵南康,进屯西昌。
同年,侯景废掉萧纲,叫人用泥土装入麻袋,将他压死,灭他满门。另选已故的昭明太子的长子萧欢的儿子萧栋为帝,随后再逼萧栋“禅位”。
十一月,侯景宣布称帝,国号为汉。
至此,天下乱到无以覆加。
其实,无谓什么乱臣贼子、皇室正统,说穿了,不过是一群野心家在争天下。这些所谓不世豪杰,渴盼出人头地、叱咤风云、笑傲江湖,打着的旗号却统统是为国为民。看,就连侯景,也知道在攻台城时四处宣扬,“皇帝只知偏袒诸王,掠刮民脂”,而自己出兵却是“为了给天下百姓作主,无意灭梁”。萧绎的旗号却是拨乱反正,诛杀乱臣贼子,还百姓一个安宁祥和的天下。
呵,其实若没有这一类的民族英雄、百姓救星,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也许会过得自在得多──他们争天下争得轰轰烈烈,苦的,却只是我们百姓而已。
侯景之乱近尾声时,我正和父亲客居京都建康。
京都虽乱,我和老父却仍得以保存──我的美貌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我们。
那一日,乱军破门而入。说来好笑,这些乱军显示出受过良好训练的样子,将旅店中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有次序的逐一搜刮财物。
旅店中的人一一被洗劫一空,稍有反抗,即被乱军所杀。
轮到我们时,老父早已被血腥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十六岁的我与乱军对峙。
在建康的那些日子里,我们那一点菲薄的银子,早已所剩不多。将仅余的银子自动奉上,那首领大怒,“只这一点钱就想打发我们?把银子统统给我拿出来,否则我杀了你们!”
“大人,我们真的只有这一些。”
首领大怒,举刀向我砍来。
束手待毙一向不是我的性格。静静看着他,我对着他微微一笑。
刀在我面前硬生生收住!
扔掉手中大刀,首领盯着我看了半晌,长叹息,“世上竟有如此绝色!罢罢罢!”挥手招回属下,他领队离开……
从那一刻开始,我真正明白:我的美貌真是一项利器,或许,真的能改变己身命运!
在旅店差一点身死后,惊魂未定的老父也不管正值兵荒马乱,执意要回山阴,绝不再呆在这动荡不安的京城中。
建康城内混战不已,日夜争战不休。溃败之军总是四方为乱,无恶不作。
天真的父亲竟想在这种时局回山阴!
几番劝说无效后,我只得认命的和父亲一同离开。
一路所至,随处可见状若疯狂的乱军,他们挥舞着长枪白刃猛烈砍杀。我们父子数次遇险,却总因我的美貌而一一化险为夷──看到我,人们总会抛掉手中兵刃,没有人舍得伤我。
他们中,有的人会爽快放我们离开,也有的,垂涎于我的美貌,要我用身体换取平安。
在这样的乱世中,哪有什么贞操清白可言?为了我们的安全,我当然甘愿奉上身体,婉转承欢。
那些具体过程,我并不想详细形容。反正我卖肉以换活命,这样的买卖,我认为,值!
──无权无势的蚁民,仅有的,不过是肉身而已。性命攸关,当然得布施肉身。
那些指责我韩阿蛮“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人,说着这话也不怕牙痛。你自来试试多日里挨饥抵饿,备受欺凌;你自来试试于敌军中流离颠沛。
有钱有势有权者,当然是有自尊有操守的。
而我,小人物韩阿蛮,当然只有备受凌辱,当然只能挣扎求存。
是,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一切的可能:出人头地、将今时今日曾受之苦一一讨偿回来、荣华富贵……
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我能活下去。
──是的,我要活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
第 4 章
侯景兵败,身死。历时五年多的侯景之乱终于平息。
我和老父决定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
景乱虽平,但天下仍不安宁,于是,我想到随平乱的军队回乡。
江州剌史陈霸先因平乱有功,被梁帝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他派其侄陈茜任吴兴太守出镇吴兴,而我就打算随这支到吴兴的队伍一并前往。
和那同为山阴人的小队长套好交情后,看在老乡份上,小队长同意了我和老父加入部队一同返乡。
再三谢过小队长后,我返回住处接来老父。
到军营时,正有人和小队长说着话。
我远远站着,以免听到或看到任何不该我知道的东西。
那人却已发现我,问,“来者何人?”
无奈的走近,上前俯身行礼,“在下韩蛮子。”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起眼来,与那人四目交接。
璀璀生辉的一双眼中闪过惊艳、感叹,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