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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风想想自己这一番遇合,简直像在梦里,但心里却够温馨的,其实,这可以称之为艳遇,令人羡慕的艳遇。
他正这儿想着,海棠进来了,热腾腾的烧饼油条,还带一小壶豆浆,他迎上去接过了豆浆,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屋。烧饼油条真不赖,既香又酥,豆浆也够浓。
李凌风吃了两套烧饼油条,喝了一碗豆浆,简直赞不绝口。
吃完了,喝完了,海棠的脸色不对了,她迟疑了一下道:“李爷,我告诉您件事儿,是刚刚到外头买东西听来的。”
李凌风看见海棠的脸色,忙道:“什么事儿,姑娘?”
海棠道:“府衙里的李总捕,就是您说的那个李海一,昨儿个晚上,让济南总镇押起来了。”
李凌风心里陡地一紧,急道:“怎么说,李总捕让……为什么?”
海棠道:“他们说他跟您有勾结,故意放走了您。”
李凌风霍地站了起来:“姑娘怎么不早说。”
伸手抓起了刀。
海棠忙跟着站起,道:“我要说了,您这顿早饭还吃得成么,李总捕我认识,是济南城唯一把我当人的人,拿我当朋友,甚至拿我当亲妹妹看待,我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也怀疑他英雄惜英雄……”
李凌风道:“我就是怕连累他,所以才没告诉姑娘是他救了我,谁知道结果……我不能连累他,让他代我受过,我要去救他出来。”
他要走。
海棠伸手拦住了他,道:“不行,您现在不能去,大白天人家老远就看见您了,要去也得等晚上。”
李凌风道:“姑娘,我不能等到晚上,万一……”
海棠道:“您放心,我听说了,还没审呢,这里事我清楚,怎么说也得等新的知府到了任,所以用不着急,再说您也不知道他们把他押在哪儿,去了不但救不出李总捕反而会把您赔上,您要明白,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是一趟救不出李总捕来那就等于给他们送证据去。”
这是实情,李凌风不该想不到,他心头一震没再动。
海棠接着说道:“那个衙门里我有几个热人,我去打听一下详情,顺便打听一下李总捕押在哪儿,您安心在这儿待待,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转身要走,可是忽然她又转了回来,道:“您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要不然您会断送李总捕这条命!”
她转身走了。
李凌风跟出去道:“姑娘小心。”
海棠回过身道:“您放心吧,这种事儿我做得了的。”
“小心了。”
李凌风站那儿没动,也没再说话,听见了关大门声,他抬眼四望,他看见靠后墙有一棵大树,枝叶相当茂密,他绕到屋后纵身上了树。躲在大树枝叶里外望,附近几条大街,小胡同可以尽收眼里。
显然,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海棠。昨儿晚上的一切可能是装作,用意是在安他的心。李海一被押的事,可能是假,这样她才能有机会到总兵衙门去告密。李海一救他的事只有李海一跟他知道,别人谁知道。他跟李海一都不可能说出去,那么总兵衙门又怎么可能知道?不是李凌风太过小心眼儿,实在是他不能不防。
口口口
海棠是一早出去的,一直到快晌午才回来。
老远李凌风一眼就见了她,他是看见了海棠,一个人,左右前后没可疑的人,甚至连第二个人都没有。海棠走得不快不慢,任谁也难从她的步履上看出什么来,海棠近了大门口,李凌风跳下了树。
海棠进了门,李凌风站在院子里,迎上两步道:“事情怎么样,姑娘?”
海棠的神色很凝重,道:“李爷,这件事恐怕闹大了。”
李凌风忙道:“怎么?”
海棠道:“我找到了那几个熟人,他们一反常态,只告诉我李总捕确实被押起来了,别的是一问三不知,而且也不让我见李总捕的面。”
李凌风道:“姑娘有没有打听出李总捕押在什么地方?”
海棠道:“打听出来了,总算没白跑一趟,您请跟我进来。”
俩人进了屋,海棠翻出了文房四宝,找张纸,在纸上画了一个大院子,房屋,门户画得一清二楚,院子西北角有间房子,海棠用笔圈上了它,道:“李总捕就押在这儿,这只是这个衙门的牢房,在地下,您记清楚了,是在地下,要想见着李总捕,得经过两重门户,也就是说得过两关,李爷,以我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李总捕不容易。”
李凌风道:“我知道不容易,那怕再难我也要救他出来。”
海棠皱着眉道:“我想拦您,可又明知道拦不住您,李爷,这件事您一个人办不了,硬碰硬也行不通,必须得施智,必须得有个接应。”
李凌风道:“那么以姑娘之见呢?”
海棠道:“一时间找不到帮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办事。”
李凌风摇头道:“我不能让姑娘涉险。”
海棠道:“您忘了,我也是个练家。”
李凌风道:“姑娘,你不是江湖人。”
海棠凄然一笑道:“李爷,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丢的。”
李凌风道:“姑娘不打算在济南待下去了?”
海棠忽然爽朗笑了,道:“干我这一行的,到哪儿不是一样,只要有男人的地方我就能活下去。”
李凌风忍不住道:“姑娘为什么这么看轻自己。”
海棠道:“本来嘛,干我这一行的………”
李凌风道:“我可是把姑娘当朋友。”
海棠微微低下了头,道:“谢谢您,李爷。”
李凌风道:“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只不过各人的际遇不同而已,我相信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走这条路也是不得已,姑娘应该善自珍重,好好爱惜自己。”
海棠猛抬头:“有用么,李爷?”
李凌风道:“姑娘,你为的不是任何人,而且内在的一切才是最可贵的。”
海棠道:“您真这么想么,李爷?”
海棠一双美目里闪漾着异样的光彩,但是李凌风没在意,他正色点头,道:“是的,姑娘,姑娘既然知道李凌风,就该知道李凌风是个不擅虚假的人。”
海棠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低下了头:“能得李爷您这么看重,能从李爷您嘴里听见这句话,就是现在让我死我都愿意。”
李凌风道:“姑娘言重了。”
海棠抬起了头,一双美目中间漾着晶莹的泪光,道:“李爷,我是个玩惯虚假的人,干我这一行的也非学虚假不可,只是对您,我没有一丝儿虚假。”
李凌风现在从海棠的一双眼神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心里只惦记着卢燕秋,已经容不下别的人了,他暗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也谢谢姑娘的看重。”
海棠沉默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李爷这样,或许因为您是我仰慕已久的铁铮真英雄,顶天立地的奇男子,要不然这就是缘份。”
说完了这话,她又把头低了下去,海棠话说得够露骨,表示得也够明白,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个姑娘家,还能让她怎么样说。
李凌风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他马上可以获得海棠的一切,可是他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不是那种人,尽管人非草木,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误了人家一辈子。
他想把与卢燕秋的结合告诉海棠,可是他又觉得不能把话说得太明显,那会刺伤海棠的心,而且他也不忍把这话说出口。
为难的是人家有了这么露骨的表示他又不能不接口,思索适当的话思索了半天,他自己都急了,好不容易,他说了这么一句道:“仰慕两个字我不敢当,谢谢姑娘拿我当朋友,其实有很多朋友是一见投缘的。”
海棠猛然抬起了头,道:“李爷,您……”
倏又住口不言。
李凌风没有问她要说什么,他没敢问,一时间屋子里静默得隐隐令人窒息。可是旋即,海棠打破了这份隐隐令人窒息的静默,她浅浅—笑,笑得凄楚,笑得勉强。
“李爷,您现在又不去,干吗还把刀抓在手里,坐下来吧,站着让人心慌。”
李凌风又何尝不知道她是有意转移话题,心里不免一阵歉疚,一阵难受,但压在他心里的那块无形的东西,也着实轻了不少,他慢慢放下刀坐了下去,海棠却没坐,她给李凌风倒了杯茶,展颜一笑道:“离天黑还早着呢,您一个人坐会儿吧,我得忙一天的活儿去了,养不起人,家里的杂碎活儿全得我一个人来。”
她没等李凌风说话,掠身就出去了,李凌风想叫住她,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咽了下去,压在他心中的那块无形的东西本来是轻了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又重了起来,比刚才重的时候还重。
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