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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海鳅道:“他却不曾在外歇惯,还是把他回去。”邵囊就叫起小厮掌灯送李小翠回家。?
次早邵囊又与罗海鳅商量,约莫着不好出手,遂打点十贯钱,着罗海鳅送去。所以说做牵头的人十分心狠,竟把十贯钱落了他三贵。过了几日两边会帐起来,才晓得是罗海鳅没行止。总之自一遭后,两家都熟落了,正好顺水推船,把罗海鳅丢开。两三个月里,李小翠赚他老大一块。罗海鳅想一想看,不因渔父引,怎得见波涛。气他不过,分明要他两个开交,寻思个反间计,又挽出个大老官,便教他跳了槽,看将起来。做小官的若肯一心一意相处了个朋友,便可发迹一世,怪他不得。生成了这个病,这山望见那山高,巴不得换个新主顾。常是线缚鸭子,弄得两边拓了。邵囊那里得知是罗海鳅的暗中算计,拿定个主意,就与他开支。你说那做大老官的,拚得撤漫两分,那里不去相处个小官。只是做小官的过了一两年,仍旧要来投奔旧主顾,这叫做覆水难收。却又有一说,如今的小官,三分颜色全仗七分妆扮。若没这些妆扮,总然是生的花朵般,也没人看得上眼。?
那李小翠不上半年,看看弄得没了结果。他那母亲李翠儿,原是个在行的,教他还到邵囊家走走。李小翠心里实落又想着邵囊,脸上其实没了意思,这日拚得见面等他发挥一顿,来到邵囊家里。小厮便进去说知,邵囊听说李小翠三个字,真个是提起心头火一盆,不出来相见,写一个字儿出来回覆道:与你情断义绝,今日复来何说。你却容易进门,我却懒于应接。?
思之理上谁亏,提起心头火冽。便宜早是归家,省得一场面叱。?
李小翠看了这几句,气得两只眼睛脱了出来,没些趣向,端然走了回去。把字儿递与母亲李翠儿看,李翠儿看了道:“原是你不是了些,怪他则甚。果然气他不过,也写几句回他出口气罢。”李小翠正要拿起笔,李翠儿道:“他便绝情绝义写得出,你却不可十分伤触了他。”李小翠道:“我是有个写法。”遂写道:昔日交情何厚,今日撇人脑后。纵使一二有亏,还必万千宽宥。?
不记门外奇逢,不记灯前苦受。这的铁石心肠,何异衣冠禽兽。?
写便写了,难道自家还好拿去。转央一个后生主儿,拿到邵囊家。那邵囊决乎想不到是李小翠拿来发作他的,拆开看了呵呵大笑,仔细一想,过意不去。次日只得着人先去寻了罗海鳅,告诉一遍。那罗海鳅也为当日那桩心病,长久不好见面,趁这一着做个引头,才又上门。邵囊就央他去寻了李小翠来,当面说了一通。罗海鳅便立个主意,写下一张议单,议定每年包倒他多少家用,多少衣服。这遭两家才又过得热热络络起来。看官们,不厌絮烦,把罗海鳅做的议单,一发经一经目。他写道:立议单人罗海鳅,有友邵囊,原与李小翠交好。讵料未经一载,李生歹见,顿背深情。不意粗心无遂,束手空还。可谓走尽天边路,难觅皮宽树也。今者李既悦归,邵其笑纳。往事不必重提,新议何妨再酌。三面看定,每岁邵奉李家用三十金,身衣春夏套,外有零星用广,不入原议之中。此系两家情愿,各无异说。如有翻覆等情,原议人自持公论。恐后无凭,立此议单。各执一纸存证。?
诗曰:
议单写就各无疑,花押亲书作证媒。?
惟愿两家无异说,还留样子后人为。?
第三回乔打合巧诱旧相知小黄花初识真滋味古歌君不见长安豪富都消败,青驱玉勒今何在。当时沧海变桑田,此日桑田变沧海。须知豪富不常有,有金莫结无情友。怕他翻覆似波澜,久后还同行路叟。
这是几句醒人的说话。大凡鸡奸一事,只可暂时遣兴,那里做得正经。如今有等人每每把这件做了着实工夫,殊不知着实了,小则倾赀废业,大则致命伤。不是说得十分利害,委是眼前逼真光景。还有一样最听不得的,是那做牵头的嘴。他若说是生得好,焦面鬼也还去得。他若说是没多年纪,姜太公还是小官。只要弄得你上路,便快快活活吃现成,用现成。那小官倒不曾打点个起发的念头,他到背地里捐哄不了。撞着个不甚手松的大老官,他就弄得你当真不得,当耍不得。好歹便教那小官跳了槽,随你什么有算计的,只索没法区处,总不如依着。俗语两句说得好,住他到处香醪美,不饮从他酒价高。
如今且说麻阳地方有一个做白日鬼的,不知他姓甚名谁,又没个妻小儿女,住在那紫荆桥上一间小小屋内。平日间并不作些经营,只是东奔西撞。见了个标致小官,毕竟要访了他的姓名住处,就牢牢放在肚里。不料他在这小官行中,混了两三年,倒行起一步好时运来,就结交了几个大老官。后来一日兴了一日,要买货的也来寻他,要卖的也来寻他。地方上人遂把他以桥为姓,去了木旁取个混名叫做乔打合。?
这日是新正时节,乔打合往那相处人家贺节回来,打从紫荆巷里经过。只见那土地庙中,共有十五六个未冠,都会聚在里面说说笑笑。乔打合站住了,逐个瞧了一瞧,却有一大半是认得的,连他也不知这些小官一齐聚集在那里为些甚事。正要等个熟的走出来问个原故,却好背后一个小官叫道:“老乔,你来得正好,也出一个分子去。”乔打合连忙回转头来看时,就是在这紫荆巷里住的唐半琼。唐半琼见了便唱个唱道:“前日特来拜节,遇你不着,空走了一遭。”乔打合连忙弯腰下去道:“失迎失迎。”唐半琼道:“我自去年七月间见你过,到今约莫又有半年不见了。”乔打合笑道:“又是你讲起我才记得,说你一向有些旧病发,如今可好了么?”唐半琼道:“不是什么旧病,就是两年前生的那个痔疮,一向倒医好了。不期旧年夏里多耍子了几次,从新发作起来。倒亏了那辽阳来的一个长老,把几味草药整整医了这几时,个把月前方才脱得管去。”乔打合道:“恭喜,恭喜,脱了管就除根了。我正要问你,你们众人今日聚在这,做些甚么?”唐半琼笑了一声道:“难道你不晓得,这是我们做小官的年年旧例。一到新正来,是本境住的小官,每一个要出五分银子,都在这土地庙里会齐,祈许五夜灯宵天晴的愿心。”乔打合也笑道:“原来你们有这个旧规,果然我也该出一个分子。”唐半琼道:“新年新岁,难道真个要你破钞。”
乔打合道:“只是不曾带得。若带来,神天分上那里不用些儿。”唐半琼道:“我有句话正要对你说。一向在家里坐吃山空,日常间积起得些,都消磨尽了,再没一些来路。如今没奈何,只得舍着脸皮又要出来做那把刀儿,那里有好相处的,千万替我寻个。”乔打合满口应承道:“有有。去年冬里有一个开典铺的徽州人,在这里说起要寻一个在身边早晚顽要,你肯去么?”唐半琼摇头道:“那徽州人最是算小,那里肯撒漫使钱。”乔打合又想了一会道:“你既不欢喜徽州人,又有个绍兴人在这里,可去得么?”唐半琼道:“绍兴人或者还肯撒漫些,只是当不得他会吃醋。”乔打合道:“也罢。且说在我耳朵里,慢慢的替你寻个好主儿。”唐半琼道:“还有一件。我那第二个兄弟打点近日也要出来,一发做你不着,替他也寻个好主儿,作成一作成。”
乔打合道:“你那令弟还没有年纪,如何就出来得。”唐半琼笑道:“好教你在馋唾行中走了几年,一些货也不识。他虽是不多年纪,好不十分在行哩。”乔打合:“这个其实难得,可见有其兄必有其弟也。说在我耳朵里,这个决要寻个专一会开黄花的来作成他。”说不了,只听到里面那些小厮一齐问道:“唐半琼那里去了?”唐半琼见众人寻他,便别了乔打合进去,乔打合也就踱了回来。过得几日就是上元佳节,果然倒被那些小官祈保着了一日直晴。到晚满城中大小人家,都点放花灯。你赛我强,好不点得热闹。乔打合吃了晚饭,锁上了门,也踱到大街上去。只见:满天皎洁,遍地辉煌。万户千门,一处处笙歌鼎沸;六街三市,乱纷纷来往人稠。这壁厢紧层层,你挨我侪,跳着那月明度柳翠;那壁厢闹吵吵,击鼓鸣锣,舞的是狮子滚绣球。这正是美景难逢,谁家见月能闲坐;良宵易过,何处闻灯不看来。?
乔打合穿长街,过短巷,各处看了一会。约莫更尽时候,正要打点回来。只听得后面有几个人,急急忙忙一头走一头说道:“我们到萧衙门里看鳌山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