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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孩当然听不懂,否则我发誓我会把他从露台上扔下去。
“你的父亲命令我照看你,他对我说,你活着,我活着。”
他歪着脑袋“啊”了一声,那副一脸茫然的样子叫人上火。
“我很讨厌你,你知道原因么?因为你身上流着那个混蛋的血,自私,冷酷,又无情……因为你身上流着那个女人的血,装神弄鬼,莫名其妙,像瘟疫一样让人避之不及……当然,更因为……”那一刻,我忽然停住了。
因为……什么?
因为我在嫉妒,因为我爱慕那个混蛋?噢,混乱的思绪让我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想我一定疯了。”
“恩……”艾贝尔很不合时宜的出了一声,他砸了咂嘴,眼睑开始困倦的往下垂。
我觉得我有点抓狂。
*
清晨的议事厅非常热闹,干旱,战争,粮食,灾难已经让纱帘之外的人们紧张到了极点。
忽然,一阵喧嚷与怒吼猛的将我从浅梦中惊醒。
“我们的军队需要粮食!粮食!”
“我从撒格购买的粮食都滞留在了边境上,可是,北方山林里的多弥人让通往塞拉密的路变得不安全,”是亚的声音,他站在沙盘边,似乎在低头看着里面堆砌的东西,“欧斯卡阁下,我想请求您,请您派遣部分城防军去押送边境的粮食。”
“是,殿下。”隔着纱帘,我看见那个球一般的身影微微躬了躬身子。
刚才怒吼的军士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走出了殿堂。
“但是,殿下,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解释?”顿了顿,欧斯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请说。”
“阿诺,”欧斯卡将身子转向了后面,“他所犯下的罪行足够让他在水牢里度过残生,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帘外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我也不禁坐直了身子,向外张望着。
红宝石耳坠跳了一下,亚似乎抬起了头,“阁下,如果您能代替他坐守北门,我毫不介意将他扔进魔窟。”说着,他的嗓音低了下去,“多弥人几乎都聚集在凡蒂城外,而我们的东面的城墙几乎完全坍塌了。”
“我知道您对我心存猜忌,欧斯卡大人,”台阶之下传来了阿诺的声音,“但是,如果现在您将我和我的弟兄们扔进海里,我想,用不了多久,多弥人也许会对你们做同样的事情。”
话音未落,萨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会率领一部分军队与阿诺一起守在北门,我可以监视他的一切。但是,最重要的地方,还是东面。”
纱帘外沉默片刻,随后,亚笑了笑,“还有什么问题么?欧斯卡阁下?我们要全力一战,就必须放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欧斯卡顿了顿,忽然抬起了那双眯缝的眼睛,即使隔着纱帘我也能感受到那里面森冷的寒意,“……莱莫殿下在哪?”
“他在宫殿里,非常安全。”亚微笑着回答,只不过那句话没有任何信息含量,这让欧斯卡又无声的盯了他许久,才躬身告退。
*
下午的烈日将地面照的发白,只要在阳光下晃一下,你就能清晰的感觉到皮肤中的水分离你而去,当然,一同离我而去的还有房间里的那一池清水。
海浪声在房间里盘旋,我站在干涸的池子边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希苏抱着婴孩走进来,“我听侍卫说蓄水池中的水所剩无几,还要供应整个凡蒂的居民。”
我有气无力的挪到桌子边,摇了摇上面的酒壶,终于找到了几杯能滋润嘴唇的苹果酒,“什么时候才有水?”
“傍晚。”
“喔~”我瞥了她一眼,她却一直望着艾贝尔,微笑着逗弄着他,“你很喜欢他。”
“我喜欢孩子。”她点了点艾贝尔的鼻尖,忽然抬起头,望着我的目光不怀好意,“他还很小,我总不能和一些坏心肠的继母一样对他不闻不问,不是么?”
含在嘴里的酒水一下子喷了出来,“噢……”我用力拍着咳的做疼的胸口,“我可不是什么继母,更不想做。如果可以,我想把他踢回他母亲的肚子里。”
希苏直接笑喷,“噢……她真是个坏心肠的女人,是么,小艾贝尔?”
牙痒。
我立刻起身,拖着断腿挪到了门边,“那么,他的母亲被关在哪儿了?”
*
走下余温尚热的花岗岩台阶,再转过一个爬满枯黄藤蔓的假山,便可以看见那间可以被称之为“监牢”的房间。
沙利亚一定看见我了,因为从我走在葡萄架的阴影里开始,她便一直盯着我的方向,一瞬不瞬的。
说实话,我讨厌她的目光,因为那双夜一般漆黑的眼睛就像个无底的深坑,越靠近,越让人感到寒冷。
在门口,费曼用他的剑柄拦住了我。
他就像一尊高大的石像,垂头俯视着我,缄口不言,那感觉让人心底发毛。
咽了口口水,我退了两步,隔着窗台上的栅栏望向了那名如夜的女人。
她也像雕像一样,一言不发的审视着我,眼眸中涌动的黑潮仿佛在一瞬间,阻断了照在我皮肤上的炽烈阳光。
凉意渗进了骨头。
“艾贝尔很好,希苏在照看他。”半晌,我避开了她的眼神,打破了沉默,“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一下……”
“离艾贝尔远一点。”她忽然打断了我的话,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魔咒,“你不属于这里,你是灾祸,是恶魔。鲜血,烈火,瘟疫,毒药……你会把所有人都推入地狱……亚汀斯,艾贝尔……”
她的装神弄鬼的话,让我惴惴不安,但是,更让人恼火,“闭嘴!”
“离我的孩子远一些!”没有想到,她也低喝了一声,那双紧扣着栅栏的手猛的用力,金属摩擦出的刺耳的声响吓了我一跳。
“……你以为我想照看你的孩子?”怔了一下,我一把抠住了那些紧握着栅栏的手指,怒火攀升,“你都想不到我有多乐意将他踢回你身边。”
漆黑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好一阵她才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闯入者?”
“赛文。”
“赛文?”
“他是谁?他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她默不作声的盯着我,忽然,嘴唇边绽放出一丝古怪的笑,“你想……离开亚汀斯?”
☆、第一零三章
落霞将天空染的通红,就像着火了一般。
燃烧的卷云,燃烧的枯叶,燃烧的宫殿。
走在燃烧的走廊上,你会觉得自己也随之燃烧起来。
燃烧的焦躁。
我的耳朵边还一直回响着沙利亚的话。
“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
“他是审判者,他能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你不妨等着下一个审判者的到来,如果你能等到的话。”
……
那些话就像带着魔咒一样盘旋不断,我觉得头疼,审判者?那是个什么见鬼的东西?!
可是,当我想继续询问时,那个该死的女人却闭上了嘴,再也不说一个字。
SHIT!
砰
毫无预兆的,有什么东西忽然落在了我面前,黑压压的一片。
噢!我吓了一大跳,如果没有立刻扶住身后的廊柱,我想我会摔得人仰马翻。
“噢,真抱歉,抱歉。”黑影向后退了一步。
“噢……”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几缕浅色的长头发被汗水黏在了脸上,勾勒出一道道的刀刻般刚硬的线条,“你是谁?!”惊吓让我有些恼火,“你怎么会从我的房顶上跳下来?!”
“抱歉吓着您了,女士,我是索伊,是奉命来修缮屋顶的。”他急忙解释,忽然,又顿了顿,“等等,您的房顶?难道,您是……特蕾莎?”
“是的。”挣扎了一下,我终于站稳了身子,准备从他身边绕过。
“喔~我重来没有想到,特蕾莎的面纱下会有一张这么美丽的脸庞。”
不得不说,他的恭维让我停住了脚步,“噢……谢谢,”我侧头看着他,“你的话可真让人感到愉悦。”
“我的荣幸。”他弯了弯腰,笑了,我得说他笑起来很好看,带着狂放与不羁。
对,狂放与不羁,就像此刻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珠,直勾勾的望着我的胸前。
“喔~”看了看自己低开的衣襟,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你的眼神太专注了是不是?索伊?”说着,我提起裙子向一边退了一步。
“噢,抱歉。”他摊了摊手,将冒犯的目光往下移了移,“噢……真是让人遗憾……”
顺着他的目光,我放下了裙子,“你不是艾伦人,是么?”
“对,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