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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司马迁后来曾经经过薛城,发现这地方很奇怪,盛产愣头青,和山东其他地方的民风大不一样。司马迁一打听,这才知道当年孟尝君招揽门客,招揽了一大帮好勇斗狠爱滋事的家伙,这些人齐聚薛城。这些人到底有多少呢,司马迁给了个数,这个数实在让人吃惊!
司马迁说:“这些人差不多有六万家。”
——注意,不是六万人,是六万家!就按最保守的一家三口人算,这就是十八万人!在当时的社会里,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聚集了十八万人之众,而且这十八万人里有大约六万人都是青皮。
我总感觉这个数字过于夸张,孟尝君有食客三千人,薛城一带也许包括这三千人一共是六万家,六万家里也许有些是祖上就住在这里的。不管了,反正无论如何,司马迁实地去做田野调查,亲身感受就是薛城一大堆愣头青。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如果滕文公是摊上了这么一些邻居,这日子还真不会好过。
但是,滕文公有可能是幸运的,因为他求教孟子的那个时候事情有可能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现在,滕文公来请教孟子了:齐国人没安好心,我该怎么办?
孟子终于还是搬出了古代圣人:“从前,周朝的祖先太王住在邠地,狄人不断来捣乱,他就搬到岐山脚下去了。这不是太王要选风水,他那是被逼得没办法啊。如果积德行善,后代子孙一定能有一统天下称王的人。道德高尚的人做的是奠定基础的工作,为的是让后人能继续下去,至于成功与否,那就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了。您对齐国人还能有什么办法么?您就多多地积德行善吧!”
孟子讲的这段话还真是很让我吃惊的。他明显是对滕国持不乐观态度,最后给滕文公的建议居然是积德行善,自求多福。看来仁政还是要行的,你滕文公这代肯定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了,但你的后代却很可能因为你现在仁政的奠基而一统天下成为王者——如果老天爷给他这种运气的话。
这就像安慰一个患有遗传性不治之症的病人:“你就死了心吧,你是吃什么药都没救了,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积德行善,老天爷总会开眼,等你重孙子也长这么大的时候兴许就不会再得这种病了。”
孟子举的太王搬家的例子他会在下一节里详细来说,我们也等下一节再看好了。
小弟们不愁没老大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
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君请择于斯二者。”
滕文公又来问了:“我们滕国是个小国,为了服侍大国真是操碎了心,可还是多灾多难的,这可怎么办啊?”
孟子说:“太王当年占着邠地的地盘,狄人来捣乱。太王送皮货给狄人,狄人还是来捣乱;太王又送狗送马给狄人,也不灵;又送珍珠美玉,还不灵。太王于是召集长老们,跟他们说:‘我算明白了,狄人想要的是这片地盘。我听说过,道德高尚的人不能让养活人的东西反过来来祸害人。地盘就给了狄人算了,小弟们也不愁没老大,某家去也!’太王就这么离开了邠地,翻过梁山,一看岐山脚下还能住人,就定居在这里了。邠地的那些小弟们都说:‘老大是个好老大,咱们不能没有他。’于是,跟从太王来到岐山的人就像赶集一样。”
孟子讲完了太王的故事,又接着说:“可是,也有人说祖业不是我们能决定要还是不要的,所以,我们要守好祖业,死也不走。大王,这两条路,您自己选吧。”
孟子这回更有意思,给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主意,让滕文公自己去选。
太王的故事是一个古史上非常有名的故事,他最后搬到的岐山脚下就是现在的陕西周原一带,这一带的考古发现很多,说明这里确实曾是周人的聚居地。
太王就是古公亶父,是周人的一位重要祖先,孟子很推崇的周文王和灭了商纣王的周武王都是他的后人。太王的这段故事,在后人看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周人这样的一个社会组织如果用现代的语言来说,那几乎就可以说是自由人的自由联合,一切以人为本,什么领土、主权、君权,都不像后世那样具有至高无上、无可置疑的地位。太王就像喜剧影片里一个善良的黑帮老大,自己的帮会总是被狄人的帮会欺负,后来发现狄人帮会是看中了自己的地盘,太王觉得如果捍卫领地就会打打杀杀,得死人,嗯,算了吧,地盘我不要了,我走还不行么,小弟们没有了我这个老大自然还会有新老大,也许就认你们狄人的老大做老大,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们能在新老大的手底下生活得好就可以了。
我们甚至还能由此来推想一些可能的情况。假如狄人步步紧逼,得寸进尺,太王实在没地方可去了,那么,第一,如果条件能谈拢那就投降,从此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那就谁也别再欺负谁了,一起发展生产,共同致富;第二,如果条件谈不拢,或者内部有分歧,那就谁想投降就去投降,谁想抵抗就去抵抗,划分阵营,各立旗号;第三,如果小弟们一致要求抵抗,那就开打,打赢了最好,打败了也死而无憾。
无论如何,太王能说出“小弟们不愁没老大”这样的话来,总能算是个了不起的人,尽管当时的“老大”(君)并不是后世的君主乃至帝王的概念。
孝道与河童
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
公曰:“将见孟子。”
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丧踰前丧。君无见焉!”
公曰:“诺。”
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
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丧踰前丧’,是以不往见也。”
曰:“何哉君所谓踰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
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
曰:“非所谓踰也,贫富不同也。”
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
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这是“梁惠王”一章中的最后一节了,场景突然就转换到了鲁国。其实,这段鲁国的经历是孟子周游列国的最后一程,这时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在那个时代里已经算是高寿了。他在这次鲁国的经历中无奈地感叹着天命——到底人老了,明白了再牛的人也不能和天斗,明白了老天爷没站在自己这边。可这是不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呢?谁知道。
鲁平公准备出门,车都备好了,宠臣臧仓突然过来请示:“您怎么和往常不一样啊,这都要上车了我们还不知道您是要去哪儿呢。”
鲁平公说:“大惊小怪,我是去见孟子。”
臧仓夸张地张大了嘴:“啊——?!您是什么身份,他小孟又是什么身份,竟然劳您大驾去拜访他!您觉得他是个贤人吗?嘿嘿,贤人的所作所为都会合乎礼义,可他小孟,我呸,他给他老妈办丧事的规格居然超过了他以前给老爸办丧事的规格,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哼,这种人您还是不要见的好!”
鲁平公一听:“嗯,不愧是我的宠臣啊,说的在理。听你的,我不去了。”
鲁平公要去拜访孟子,这本来大概是正在鲁国做官的孟子的学生乐正子推荐的。乐正子正惦记着鲁平公是不是已经到了孟子那里了,可突然听说他根本就没去,嘿,这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乐正子找鲁平公说理来了:“您怎么又不去了呢?”
鲁平公说:“有人告诉我了,说孟老师给老妈办丧事的规格超过了他以前给他老爸办的丧事,哼,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乐正子跟随孟子,从硕士念到博士后,对导师的私生活了解得一清二楚,他马上反问鲁平公:“您说的‘超过’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导师先前给他老爸办丧事用士礼,后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