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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了桂妈妈。
等怀恩伯夫人姜氏告辞之后,桂妈妈将东西交给母亲,因着事情解决得实在漂亮,母亲也并不如何生气,只跟桂妈妈感慨说:“平日里我和她也没有什么交情,想不到是个手腕这么厉害的当家夫人。”
自家太太估计看什么当家太太都挺厉害的。桂妈妈笑呵呵说:“怀恩伯夫人也是大家口中出了名的伶俐人。”
何氏将坐在一旁的徐善然揽入怀中:“虽说姑娘还小又没有表记,就是流出去了也无所谓,不过我还是承她的情呢。”
徐善然有点不以为然:“总是他们捡到的,怀恩伯家还会贪一个小铃铛?”
何氏听罢笑了,跟桂妈妈说:“这孩子,怎地突然刻薄起来了。”又问,“剩下的那颗铃铛你收起来了没有?”
“给绿鹦了,让她什么时候拿去融了打成另外的样式。”徐善然回道。
“也不必融了,那丫头最近伺候你也不容易,凑一对赏给那个丫头吧。”何氏吩咐,东西丢了虽然再找了回来,但也不知道都有什么人经手过,她是断断不肯再留给女儿的。
说着她见女儿低头依偎着自己,头上还是扎着花苞头,钗了小花钿,又有垂下来的两个宝结葫芦随着她的拍打轻轻上下起伏,不由跟桂妈妈商量说:“善姐儿喜欢扎这种清爽的头发,刚好这次侯府来的礼有一匣子的漂亮珍珠,我看什么时候做两个小小的珍珠发网给善姐儿戴着?再有夏天也要到了,善姐儿去年不是说想穿那海天霞色金缕银条皓纱?去岁她年纪小又猴一样,穿上不太成样子,今年个子抽条人也沉稳许多,那纱刚好做从苏杭那传来的千蝶裙,再层层缀上些珍珠,也就是了。”
海天霞色乃白中微红,银条皓纱又质地十分轻薄,再有千蝶裙为取其皓纱质地轻薄微透,一条裙子单由纱层层叠叠缝制而成,里外或金缕或妆花,纹样隐隐约约,十分雅致动人;这千蝶裙乃是去岁苏杭上供皇室的贡品之一,本叫做千叠裙,因宫里的一位娘娘颇喜其中一条有蝶型纹样的,又蝶与叠通,最后就叫成了千蝶裙。
桂妈妈一盘算:“奴婢看恰恰好呢。”
徐善然对千蝶裙没有什么兴趣,再加上她今年才七岁,过个一年还要再长个子,不说那纱一匹要多少银子,就是一匣子珍珠这样用也有些浪费,便说:“等明年又不能穿了呢。”
何氏忍不住笑起来:“一条裙子你还想留着年年穿儿?一觉起来人都不一样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小气?”
徐善然扬唇笑了笑,并不接话,只忽然自袖中拿出了个绣山水小童的淡蓝色眼罩,递给何氏:“娘亲,眼罩。”
前几日刚说灯油有些薰眼睛,还听女儿说要找御医来看看,没想到今天就收到了东西,何氏一时不由又惊又喜:“怎么突然做了这个?这针线——”她用指腹细细摸索着上面的图案,只见针脚细密平稳,配色鲜艳,不起眼的地方还有色彩的过渡,端的是个精品。
徐善然知道何氏要说什么,便道:“是女儿自己缝的,自醒来之后好多东西都不知怎么的就会了。”
徐善然当时是在佛前醒来的,何氏从没有往别处去想,只自此十分虔诚,现下也是立刻连声念佛,又爱不释手地将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刚对桂妈妈说“看来真要找个御医来看看了”,就听小丫头进来,说任少爷来找太太要帖子,要下山去请惯会看眼疾的方太医上山来给太太看眼睛。
何氏倒是一愣:“怎么凑一块去了?”
徐善然笑道:“可见哥哥心里也是有娘亲的。”
何氏正吩咐桂妈妈去拿名帖,听见徐善然的话就笑了:“他也不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见天的在我这儿为他敲边鼓。”这时桂妈妈已经拿着东西转了回来,何氏便说,“既然你爱和他玩,这东西你就自己带出去了。”
徐善然一听,说了一声好,还真的下炕拿过名帖,往外头走去,走到帘子前要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何氏正拿着那眼罩和桂妈妈说话,一脸的欢喜。
屋外正刮着风,一出来的时候,有些利的风挂在脸上,顿时就将屋内暖融融的气息吹了个干净。
但迎面感受着这冷冽的春风,徐善然反而精神一振,她摆手拒绝了小丫头要给她披上的兔毛披风,快走两步到了院子门口,就看见站在外头的任成林。
任成林显然没有想到出来的是徐善然。
他有点惊讶的走上前一步,叫了声“妹妹”,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毕竟在昨天的这个时候,他们不过是光有虚名,见都没有见过三五次的义兄妹。
徐善然却一点不见外,她跟着任成林向外走去,刚刚离了院子里那些下人的视线,就问:“我听说哥哥已经开始着手布施事宜了?”
“是的。”任成林刚说了两个字。
徐善然又问:“怀恩伯的夫人这次刚好住在我们隔壁,你们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两人不像徐善然睡得早又住得远,都听见了。
但一个大男人说别人院子的事情有点奇怪,任成林不由看了一下欢喜。
欢喜机灵地接口:“听见了!昨天半夜他们院子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灯都歇了又突然亮起,虽然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但看灯亮的方向,应该是那个院子的正厅位置。”
任成林并不知道徐善然为什么好奇这个,要说是凑热闹,可昨天夜里隔壁院子也不过灯亮了一下,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捂着,没多少热闹好凑。他问道:“妹妹想知道的话,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
徐善然摇了摇头,她刚才不过随口问上一句。
邵劲,姜氏,怀恩伯。
单独的一个都不如何,但当这三个名字凑在一起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听闻过的一桩震惊整个京师的惨案。
怀恩伯府的庶子纵火焚家,又提着一柄单刀,在五城兵马指挥的面前将生父嫡母并嫡兄的脑袋都砍下来。
事情传出来之后,天下的人都在咒骂邵劲,茶馆酒楼里的博士将邵劲编进故事里,说他生得虎背熊腰,青面獠牙,会生啖人肉,心肝脾肺肾全是乌黑黑绿油油的……
没想到真正见了,只是一个还有些瘦弱的孩子。
几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后山的阶梯前,徐善然停下脚步,从上向下看去,见人头攒动,小如枣核,挤在一处不知道做些什么。
任成林一见下头的情景,就笑道:“都是周围山上贫苦的百姓,他们听说了有报酬丰厚的任务,来得都很快。”
徐善然打量一会:“别发生践踏了。”
“不会的,少爷已经交代知客僧看好那些人,又有我们的人在旁边看着,不会发生践踏的。”欢喜在一旁插话,心头却不由纳闷地想到:践踏什么的他们懂没奇怪,可怎么养在深闺的姑娘还懂得这回事?
徐善然又说:“布施先在这里做着,等我们下了山,就去街面上,到时候多帮助那些街面上的人。”她顿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说,“会有用的。”
一旁的两人都觉得徐善然的口气有点儿奇怪。
而这个时候,徐善然看着身下的人,只是在想:
现在是贞弘二十一年。
距离贞弘三十七年圣上辞世徐家合家流放,还有一十六年了。
但距离沐阳候府诅咒般的死亡,仅仅四五十日了。
墨香斋在翰林一条街中算是比较老的一家店了,传了祖孙三代,因着有个独特的制墨技艺,平日里颇得文人雅士的喜爱,这文人雅士来往得多了,店家连同伙计,都越发显得有些书香气了。
今日墨香斋一如既往的开着店,不想半道来了个用帕子抱着头的村妇,提着个竹编的篮子在外头徘徊,那伙计有些纳闷地跑下台阶,问道:“大娘你在这边走了有一会了,是不是走错了路,还是要找什么人?”
“不不,”那大娘是个手脚粗大的健妇,或许年纪不太大,但日日被太阳晒得脸皮黝黑,十分显老,她有些结巴地说,“我是来替湛国公府的小小姐买些东西的……”
这话一出,伙计还没说什么,前脚来的被掌柜迎到雅阁里坐着的贵客就上了心,遣着身旁的仆妇出去一番打探,再回来的时候,那仆妇凑近丫头身边说了几句,丫头又对着主人说了一二,那主人便气得脸色都变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手指上的四五个戒指与黄花梨的桌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动:
“还真以为自己是万家生佛了,什么要还愿,什么给多多的酬劳帮补那些穷困人,何素雪也不怕折了自己女儿的寿!还想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