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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西南方向传来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鼓噪,烟柱袅袅的盘旋而起。
“轮替西南门的吐火罗兵突发反乱,杀死督守的校尉夺门献敌了……”
随即一个满脸血污伤痕累累的士兵被搀扶回来报信。
“金都尉已经战死,孙副尉点火焚城楼阻敌……”
哪怕被火焰和烟雾笼罩,那些如潮流一样涌动聚集在西南门下得旗帜,密集的像是一块浓稠的阴云,被胜利所鼓励而狂呼滥叫的嚈哒人,像是渡河的蚂蚁一般,相互拥挤推踏着愣是用身体压灭了喷涌的火焰,铺出一条通往城中的血肉之路。
这时,一阵怒吼和咆哮声象是回应一般,作为城中拼凑起的最后一只跳荡营,也终于赶到,像是一块投入激流的礁岩一般,顿时将涌入的嚈哒人拦截阻断城两股。
作为这些敢死前驱的嚈哒兵,身上所着皆为皮甲和利于近战的短兵,面对着这些站在前排膀大腰圆的陌刀手和他们身后如林的长枪,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少数突前的甚至被陌刀手那丈二长短的陌刀寒光一挥,人刀皆碎。
本来就是没有什么队形的嚈哒前驱更加乱七八糟,加上各部人马混杂,地形尸堆累累又是起伏不平,一时之间,竟然不能突破这些步兵布下的防线,在陌刀、长枪和羽箭的多重攻击之下,损失越来越大,甚至被压制着退回到焚毁了半边的城门附近。
但这一刻似乎老天并没有眷顾这些英勇的战士,稍稍挽回了危局之后,不久第二处城门的失陷,让他们的努力成为泡影。
“黎彻汗的旗帜进城了……”
在无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连那些被鼓舞着尤自坚持战斗的其余吐火罗兵,也动摇了,他们绝望呼喊者的丢下武器,再也不顾督战唐兵的砍杀和驱使,纷纷逃离自己驻守的城垛。
“军侯,请移师转战吧……”
左右急促的催声,最终变成郭石头只剩下无尽不甘的叹息
虽然那只跳荡营还在坚持战斗,用敌人的尸体在长街上垒起一道血肉淋漓的防线,
但就算他们甲坚刀锐,面对几乎斩杀不尽海量的敌人,终究是会疲累的血肉之躯,他们奋战的意义,只剩下在彻底倒下前多拉一个敌人垫背,并为其余城楼上的唐军聚集重整,争取时间而已。
站在仍旧由唐人坚守城门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如瘟疫一般迅速在城中蔓延开来的哭喊连天的声浪,那是嚈哒人和破罐破摔的吐火罗守军,疯狂杀戮的盛宴。
城池失守,似乎只在须臾之间。
“一定要赶上啊……”
数百里外,叶永兴带着一只来自簿罗城,肤色各异的援军,还在汗发如雨奔走在山道上,心中默念道。
……
相比春寒料峭的吐火罗,长安城中,已经是满目春绿
“龙武军之例,无非就是北朝之六镇,南朝之北府尔,天子不是不知其患,只是无力作为而已……”
一份文抄被放在案几上,满头霜华皱纹如堆壑的韦见素,对着他的长子御史大夫韦鄂轻轻哼了一声。
“好大的口气啊……”
这话就说的极是诛心了,北府兵那是南朝时代的劲旅,宋祖刘裕等人改朝的重要凭依,差点逆天改命,从乱华五胡手中光复中原的强力军事集团;六镇即北魏之六镇,那更了不得,号称北朝帝王将相渊里,从东魏到西魏,从北周宇文氏,到高氏北齐,乃至地方的强力割据政权,都是出自六镇的后人。自号称三朝国丈的独孤氏,乃至隋杨李唐的国朝祖上,亦有不少渊源。
但有一点无一例外,对当时的朝廷来说,都是尾大不掉的祸乱动荡之根源。
“就算是梁瀛洲本身,也恐怕是始料未及啊……”
韦鄂表情凝重的望着自己的父亲,轻轻抽动的嘴角似乎又很有些隐喻的庆幸。
“危言耸听,哗众取宠而已……”
韦见素无谓摇摇头。
“你以为天子和诸位相公都是痴愚不见么……”
“为什么天子和大李相公可以力排众议,矢志支持金吾、安西诸军西拓的支给钱粮……甚至为此就近抽取西北诸道兵马钱粮民力也不惜余力……””
“这是泽鱼而竭么……”
“还不是因为龙武旧部牵扯到的格局实在太大了,只能外引而徐图之……”
“你又知道两学所属名下,每年要培训多少学子,又有多少人能得到职事和外任……而不是呆在候补的序列里苦熬资历……”
“这不过是大势所趋而已……而这一切都是那位梁瀛洲所营造出来的……”
“无论是南平,还是安东,或是新近的战事纷繁的安西,都不过是祸水外渐的谋划而已……”
“一切的一切,只是让这么一大股不断茁壮的力量,能够远离朝廷中枢和国中权利制衡的体系,在鞭长莫及之地任由其兴风作浪,而不至于对朝廷相对安定的格局产生什么冲击……”
“六镇北府又如何,绵连的纷乱之世才是其尾大不掉的根源,太平盛世也不过是套上笼头的狗而已……”
“乱世奸雄,之世能臣,不过应运而生尔……那里真有什么定数啊”
“有这么一个堆促,也是未尝不是好事,天子只有愈加振作奋发,励精图治,才不至于给这些……”
……
遥远的呼罗珊,终于迎来的久违的绿色,
随着开春北方商路的回复,蜂拥南下的商人们,也带来可萨国内的信息,其中也包括了来自王都伊迪尔的使者。
“可萨国中请求援力……”
岭西总管行辕的中军大帐中,众将被宣读了这个消息,顿时爆发出一阵声浪。
“痴心妄想”
“断然不可……”
“眼下攻略正是紧要的关头……每一分兵马都是宝贵的”
其实渡河之战的战果,并不像所宣称的那么大,主要是一场预计的包抄围歼战,最后被打成了追亡逐北的击溃战,但根子却是在那些附庸、仆从军身上,为了争抢战利品和俘虏,在战场上各行其是,无法约束士兵,而导致不少呼罗珊士兵付出一定代价后,脱逃出去。
因此除了被围在木鹿大城中的大食军外,地方上还散落了不少成建制的败军,须得分出足够的兵力来应对之,要剿杀和肃清需得费上不小的功夫,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既然要大规模的使用他们,就必然要承受相应的后果和代价。
现今归属在岭西行台帐下的附从兵马大致可以分为三大类:
一类主要是国中随大军从征的城傍、番军之属,前者本身就是大唐边防序列的一部分,战斗力和装备水准都相当可靠,而后者也大多数有与唐军协同或是配合作战的经验,甚至参加过国内平叛,因此战斗力也是有所保证的。
象静边之战后的拓碣军残部,可是参加了安史之乱中官军的大部分战役,可谓战绩彪炳。
不过这一类种类最杂数量最众,既有传统附庸的回纥兵,亦有辗转过多个势力的契丹、奚族等杂部,既有新降服的青海部和吐谷浑旧部,亦有党项、西羌等河陇土生藩族。
但是令行禁止的情形也会好一些。
一类是拔那汗、勃律、梵衍那为首的西域藩属列国,再加上沿途征服或是光复的地区、大小藩臣城主按照人口物产比例,所征发而出的兵马夫役,比如前康国、安国、石国、史国、何国等。
此类藩国兵马作战方式自成体系,只适合从战役层面上进行征发调遣。
一类乃是来自附近归顺的突骑施、葛逻禄等等大小游牧部帐,或如为金钱卖命的吐火罗、黠戛斯部众,也可以列入这个范畴。这些仆从部众的军队则带有鲜明的随意和自由散漫,大多数情况下可放不可收,需要具体针对性使用的类型
还有一类使用有条件的限制使用的,诸如来自青唐的吐蕃战奴、流边叛军等等身份比较特殊的存在,他们一出动,除非敌人被击破或是尽数死光,没有第三种结果。
虽然这些辅助、附从部队加起来数量多达十数万之众,但是在指挥协同上有很大的难度和限制的,全靠派遣在军中少量的官军代表进行督战和有限程度的阵前指挥。
而这些部队相互之间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缓冲来进行轮替和休整,毕竟上水土不服和环境的变化造成的减员,再加上部分将士思乡情节日重请去归国,再换上一批人过来也需要时间的。
因此实质上没法一股脑全部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