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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连扑带爬的走到窗户跟前,一把推开了窗。
北风一下子灌了满怀,我冷得打了个哆嗦。
萧音更清晰了,吹得悠扬宛转,回肠荡气。
一瞬间突然想起句很怪的话。
忘了在哪里看到过,说一个人,任是无情也动人。
好象套在苏远生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我没法子出声。
不过,很想和他说,请他不要这样做。
我不是甯莞,不值得他爲我做什麽事,喜欢过他,爲他付出过,他所怀念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我是章竟,不是甯莞。
所以,注意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108
箫音袅袅,吹了足足一顿饭的光景方停。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飘雪了。
突然想起,去年飘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也是和龙成天在一起。
不知道苏远生现在河上的哪里,风浪声一波高过一波。
外面一片的黑,碎雪被风卷著砸在脸上,有细微的冷和痛。
龙成天站在我的身後,伸长手臂关上了窗。
不知道爲什麽突然想起一首诗。前面不记得,後面好象是这样说的。
当灯火逐渐熄灭 歌声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所遗落了的一切
终于 只能成爲
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著的
你的昔日 我的昨夜
苏远生的昔日,不是我的昨夜。
如此星辰非昨夜,爲谁风露立中宵。
更何况,现在没有风露也没有星辰。
龙成天轻轻握住我的手,向手腕上呵气:“冷得冰一样。”
我慢慢抽回手,垂下眼帘。
却发现一件事。
去年的时候,我的身高只刚及他的肩。
现在却已经可以平视他的下巴。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长高了。
他慢慢抚过我的头发,从头顶一直顺抚到後颈:“你长高了。”
这句话里有温情有感慨,我有一瞬间的软弱。
除了明宇,他是我在这世界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或者,比明宇还要长。
明宇不是那麽喜欢表露自己的人,我与他说过的话……或许没有我和龙成天说过的多。
但那些温柔软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挺直了背,冷冷说:“不敢打搅皇上入眠,船上若有多余的舱房,我去别处睡觉。”
他道:“又何必麻烦,我们从前不都是在一起的?何况你现在内力全失,别的舱房未必有这里暖和。”
我斜睨他。
他笑著把我拉回床边:“好,你睡你的,我保证不碰你一下。”
我眼睛一亮:“好,你说的。”
他加了一句:“只限今晚。”
我闷闷的拉高被子盖住头,当自己是只鸵鸟。
今天……今天他什麽都做过了。
明天呢?
看他的样子,应该离京城不远。
明宇呢?
明宇会不会来?连苏远生都来了,明宇却一直没消息。
难道,他出了什麽事?
我身体疲倦得要死,可是却毫无睡意。
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渐渐觉得燥热,心里满是不安。
明宇会不会……
不,一定不会!
把被子拉开一条缝,轻轻吁气。
明宇,旁人总说,情人之间,常常心有灵犀。
你现在,知道我在担心你吗?
龙成天坐到了床边,手轻轻在我的头发上滑动:“怎麽还不睡?”
我翻身坐了起来,直视著他的眼睛:“姓龙的,你跟我老实说,你有没有派人去和明宇爲难?”
他笑道,不以爲忤:“怎麽会,我也是很想他来的。”
我想了想,是,他说的也是。
那麽,还有什麽原因?
龙成天完全能洞悉我的想法:“不用担心,他机敏过人,不会有事。”
我甩开他手,面朝里背朝处躺下。
风雪一直没有停,我的担心也一直一直的没有停。
天亮了麽?
窗纸上一片白亮,是不是天晴了?
屋里很安静,带著大船特有的动中的静。
我裹著被子起来,蹭到窗户边向外看。
啊,还没有。
窗户才开了一条缝,寒意便直刺到脸上来。
外面大雪纷飞下得正紧,只是风没有昨晚那麽大了。
身後忽然有个温和的声音说:“公子,风雪很大,请您关上窗吧。”
我回过头来,刘童站在身後,把一件裘皮披在我的肩上:“您要保重身体。”
我苦笑著摇头,问道:“小陈怎麽样了?”
他顿了一下後说:“现在押在底舱。”
我点了点头。
还活著。
他轻轻扶住我的手臂,绝不会令我反感的力道的有分寸的动作,将我扶至榻边。
我皱皱眉头:“床收了吧,我不想睡。”
他点了点头,击一下掌,有人进来动作迅捷的收拾床褥。
屋里总不开窗,前晚的情欲的残味,还是隐隐的在浮荡。
也许是我的错觉,就是觉得不舒服。
刘童爲我端了水来洗漱,梳好头发挽起来,拿了衣裳出来。
“还有几时到京?”
他道:“最迟明日傍晚,一定能到。”
我哦了一声,抱著膝盖坐著,想多找到一些力气。
象是等著砍头的人,望著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落下来。
刘童手势纯熟轻缓,替我梳好头发系起衣带。他的腰微微弯著,曲著一腿,姿态虽然卑下,却不难看。
这种被人殷勤服侍的生活真是久违,说一点儿不怀念那是假的。人总是有惰性的,有人代劳,不必自己动手,省了力省了时,自然舒适。
虽然不至于雇请了奴仆如云,重温那种荣华滋味,不过偶尔还是会想念一下。
“公子。”他轻声说:“天冷,公子喝杯热茶暖暖身。”
“雪还下?”
“怕今日还不会停,阴云沈沈的。”
我抿了一口茶:“皇上去哪儿了?”
“小人不知。”
嗯。
标准答案。
还真有点冷。
他NND,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指使人给我下药的!明宇当然不会,皇帝虽然否认,不过也有可能他说谎……现在看起来,苏教主的可能性最大了。
不过,我和他应该没什麽曲直恩仇了,他不大可能是针地我,有可能是冲著明宇。
我是炮灰吧。
昨天晚上他在雪中吹箫,我当时心情激荡想不起来正事,後来快睡著的时候才狠狠後悔。我真是个笨蛋!发什麽幽情,当时想个办法要解药就好了!
唉,太平日子过久了。
刘童应该是皇帝身上非常使得上的人手,哪里都能见到他。
“小顺没有一起来?”
他伺身一旁,躬身说:“没有,皇上此次带的人手不多,婢女一个也没有带,侍从也只有几人。”
我点点头,没有话说。
谁能告诉我,别人家的人质肉票都怎麽过日子的?
就我有限的经验,好象不是被捆著堵著嘴,就是用药放翻了象死猪。
再不,就是干脆的,杀了省事儿。
象我这种不捆手不堵嘴不放药的肉票……
日子怎麽过?
在一艘船上。虽然未见全貌,想必此船的牢固性一定很高。
张嘴能说,不过人人都是听命于九五之尊,我的话还不如北风,北风还能让人觉得冷,我就是吹破嘴皮,也吹不晕一个人肯放我走的。
所以,虽然我没被捆,跟捆著也是差不多。
可是干嘛不捆上?捆上我就没什麽想头儿了,专心睡觉当肉票就好。
现在手脚能动嘴能言,但依旧不能说不能动不能走。
唯一能动的就是思想。
可是我没什麽有建设性的思想,有的只是胡思乱想。
比如……现在我看著刘童……
“你靠过来些。”
他依言弯腰,我道:“再近些。”
他头已经离我很近,我凑近了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明宇,你什麽时候来的?”
他一动不动,声音一样轻:“你什麽时候发现的?”
我只是直觉著有些不对,却没有抱著什麽太大希望,反正是无聊。他斜斜的从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下看我,样子有些惊讶。
我嘻嘻一笑:“刚才不久。”
他嗯了一声,没有擡起头,我接著问:“你到底什麽时候上船的啊?”
他道:“昨晚箫啸大斗法的时候。”
啊啊,这个人真懂得把握时机。
“你的易容术不错。”
“你怎麽看出来的?”
我歪头想了想:“放心,龙成天应该看不出来。因爲……这应该是我才有的直觉。”
他嘴角弯弯,露出一个绝不属于刘童,而是明宇那意味的笑容。温和,淡雅,那张普通的脸孔霎时光彩起来,我的手本来想抚上他的脸,伸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重重握拳。
“明宇……我……”
他的手按在我的唇上,轻声道:“对不起小竟,我来晚了。”
所有的不安,忧虑,恐惧,羞辱……这一切都在他这句话下面纷纷碎落,象是遇到阳光的冰雪。
我不用说,他已然全部明白。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