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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所以,他不肯继承皇位,除了依柔的缘故,还有一半是因为太后?”
文渊点头,“他很多事都让着皇上,依柔是他唯一不愿让的。”
“是呀,依柔也是自幼丧亲,他们是同病相怜。”文静渐渐露出笑容,“所以,他不继承皇位,却仍留在宫里,既是帮皇上暂理国事,也是守着依柔?呵呵,我对他的印象忽然好起来了。呀,你既然知道,下午就该阻止我的,说那么过分的话。”想起她下午指着宁煜的一阵臭骂,就想回骂自己一顿。
文渊笑道,“你也没说错。无论如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借口,很多事也并不是情有可原就可以不追究的。更何况,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什么意思?”
文渊依然笑而不答。文静猜不出个所以然,“皇上要回来了么?”
文渊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点点头,转头去看那月色下的荷池。
“你不希望他回来?你希望……大皇子当皇上?”
文渊望着满池粼光,沉吟道,“皇上表面看似纨绔轻浮,实则胸怀韬略能文能武,只是略嫌心浮气躁,随意任性。宁煜胸藏经纬能文善治,遇事沉静果断,更适合君临天下。他兄弟二人,若让皇上辅佐大皇子,当乃天作之合,则米那无忧矣。”
文静听他言,想起宁雪对宁煊的信心,“你对皇上这么有信心么?为什么我看来他就只是个儿女情长没有半点责任心的人呢?”
文渊轻轻笑着,“皇上性子随便,儿女情长,责任心欠缺,这些也是情理之中。但若告诉你,最近朝中引发的一些纷乱,也正是因为他在暗处出手,所以才得到完美地解决,天香还会不会说出这句话呢?”
文静稍稍怔住,“他……”
“他没有袖手旁观。他也许是任性了点,但绝不至于对自己闯的祸撒手不管。”
文静愣住了。这些天来,她只要偶想到那个她曾经的未婚夫,气就不打一处来。如今听文渊这么说了,刚才觉得宁煜也没那么讨厌,现在又发现原来这个宁煊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胡作非为,再回想文渊的话。宁煜坐阵,宁煊辅之。
“可是大皇子根本就不想要那个皇位。就算最后其中一个人当了皇上,对另一个人也会心有不甘,这就是所谓的赢了天下输了她吧。而和依柔在一起的那个人,也许还要担心哪一天皇上权势稳固了,不顾老皇帝的遗诏,而转来抢夺依柔,所以,也一定不会留在朝中了。是不是这样?”
文渊回过头来,眼露赞赏,微微点头。
文静无奈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怎么连我都能想到的,老皇帝却没想到呢?明知道他们都喜欢依柔,还非留那样的遗诏,说什么依柔不得为后。其实有时候我觉得皇帝也挺悲哀的,儿女情长没一个好皇帝,而现在他们俩很明显都是儿女情长。唉,既然后宫三千都宠爱在一身,为什么还非要规定皇帝要有三宫六院,这不是自找麻烦无事生非么?”
文渊听了这话,刚开始只是轻轻笑了笑,“若无三宫六院,人丁单薄,或者无子息,或者像这样碰到皇子不想继承皇位时,该如何?”
文静突然就想起曾经小洁给她讲过关于一个古代皇帝的故事,那是中国史上唯一一个只有皇后没有妃嫔的皇帝。但是,皇帝是个好皇帝,却因为子息薄弱后继少人,明知继位的皇子荒唐无才却也无可奈何。当时小洁还感叹,原来不是皇帝不愿专情,实是太多无奈,不得不多情,而多情即是无情。
“三宫六院……”文渊忽而低下头,揣摩着,忽然笑了,抬起头来,笑融月华,“原来这样,我竟然现在才想到。”
文静看着文渊脸上少有的欢颜,受他感染,“想到什么?”
“先帝遗诏,青柳公主不得为后,但并未说不得为妃,若宫中无后,妃为尊。”文渊展颜欢笑,像是解决了一个极难的难题,月光映着他的笑颜,更显生动,文静一时竟看呆了。
“怎么了?”
文静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突然想起了一个好朋友,你们俩还真有些像呢。”
“是吗?”
文静满脸放光又一脸怀念的表情,“是呀,她总是鬼灵精怪,聪明得紧。只要跟着她,干什么都不用怕,任何事情到了她那里都变得简单得不得了。若她在这里,一定早就能帮你想出法子来了,偏偏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若是小洁,恐怕在最初听到雪儿说出“不得为后”时,就会想到这个文字游戏吧。她却只能自动地将那遗诏解释为不能娶依柔;宁煜与宁煊则生来帝王的思想,深爱依柔自然是希望立她为后;而文渊,他是米那国的仕臣,思想自然也是封建思想,只道宁煜和宁煊不可能委屈依柔为妃,所以也陷入了思维定势。
“是吗,她现在在哪里?”
“她……她后来回老家了,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好险,差点露陷。
好在文渊并没有追问,只是收回目光望着潋滟的水光,“这个问题是解决了,但接下来的更麻烦。”
“还有问题?只要依柔和皇位不再有冲突,他们不就自然会愿意继承了?”
文渊轻轻摇头,“这法子不过饮鸩止渴。先帝立遗诏,意在防止兄弟相争。若为了让他兄弟俩继承皇位,让皇位不再与依柔有冲突,甚至于与依柔相关,那接下来,他们两兄弟若是同时争夺江山与依柔……”
及至此,少根筋的文静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她又忘形了。偷偷瞅了文渊一眼。他会不会怀疑她?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多,这会是真正的天香公主会犯的错误么?好在文渊思考着自己的问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反常。
“你想帮大皇子?”
文渊没有回答,含笑的嘴角,含愁的眼角,任凉风从水面而来,扰乱了发丝。
帮大皇子,让依柔嫁给宁煜,以此让宁煜接受皇位。可是,依柔不喜欢宁煜,她喜欢的是文渊呀,文渊忍心要她嫁给别人吗?放弃她喜欢的人,为了大局,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文渊,你知道依柔喜欢你,对不对?”
*
也许该怀疑宁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吹了半夜凉风的文渊第二天果真病倒了,无法去“溯津阁”当差。
文静帮文渊把额上的帕子换上凉的,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眸,漆黑深邃。
“你醒啦?好些了吗?我去叫大夫来。”文静慌忙跑出去。
文渊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出神,最后又再次阖上那充满忧伤的眼眸,而唇角仍留着那温柔的笑意。
宋大夫帮文渊再次诊治一番后,嘱咐几句,无非是不要太过操劳一类的,并提醒如今季节变化,夜间风凉,风露侵寒,多多添衣加暖。
文渊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文静少不了在旁边衣不解带地服侍。文渊谢过,也心安理得地承受。文静只道中药重调理,风寒原本不容易好全,并未多在意。倒是晋夫人知道后,紧张得专门从晋府搬来齐御王府照顾了文渊这些时日;宁雪也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有时干脆住下不走,却不住地唏嘘扼腕;依柔最近忧思成疾,身子也不大好,但也来了几次,每次都是宁煜作陪,一般停留半日也就回宫了。她再没有提过出宫的事,但文静却看得出来,她仍是不开心,只是如今更逆来顺受着。
到底那日文渊跟她说什么了?
送走宁煜与依柔,回过来看文渊,文渊也仍歪着头看着门口。
“文渊……”文静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帮他把锦被往上拉了拉。
文渊低吟,“尤族的叛乱也压下了。”
“尤族”二字文静并不陌生。朝堂不稳,有人趁乱而起史之常情。前些日子里,文渊和朝臣商量的事里几乎有一半与之相关,后来文渊病倒,她闭门不出,却也仍是在文渊的病房外听到他们再议此事。想必宁煜今天来也为这事而来。
“你就不能少管那些事吗?”文静懒得理会朝政之事,只心疼地看着他愈加消瘦苍白的脸庞,“你不是朝中议事大臣,你若不管没人说你的不是。”
文渊轻轻笑着,“我也没出什么力,有宁煊在,事情变得容易多了。”
文静注意到他称呼的改变,微微眯了眯眼,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脸色变了,“宁煊?你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碰面?”说着忍不住又咬牙切齿,“别叫哪天被我撞见!”狠话说完,又转温柔,“文渊,你就不能多休息一会,先把身子养好,好么?”
文渊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空气凝结,一种近乎暧昧的味道在空气中流淌。
文渊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双眼直视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看到心底深处去,“天香,你觉得现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