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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她吗?”
回过头去,巧笑嫣然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地在阳光下笑得很是迷人,不知不觉柔和了他脸上硬冷的线条。
“那,在这儿呢。它没事了,开得很好呢。”小姑娘蹲下身子,宠溺地望着前面的那一株蓝花,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忧伤,“不过过了明天它也要谢啦,海鸢花的花期不长,最多七八天。”
这极其普通的花,明知过几天就会谢掉,还这么辛辛苦苦地一番照顾么?这个傻丫头!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也跟着她一起蹲下来,看着那已经呈现颓势的花朵,心里竟也生出了一丝留恋。以至于当那小姑娘问他“你要走了吗?”时,他竟然摇头否认了。
后来的日子,他们经常在这一片荒草地上游玩,只是她总是不喜欢他踩地上的花草,他就干脆带着她,踏着那青青草地,脚下生风,在那些花那些草颠之上飞过,带着她追空中的飞鸟,带着她攀上树枝去看鸟儿孵蛋。
他喜欢带着她在风中奔跑时,听她在耳边咯咯地笑着,她的笑声很好听。他也喜欢合上掌心将她喜爱的东西藏起来,听她糯软撒娇的声音,很好听。他还喜欢故意弄乱花草逗她,惹她蹙眉斥人,她娇叱的声音也很好听。
直到有一天,她问他:“蓝哥哥,我好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一直留在岛上?”
至此,他才惊觉,他早就该离去了。就算假装忘了时间,假装现在很快乐,却骗不过自己,他非走不可,他的志向在天下海洋,不在这一方小小的海岛。
“那晓语要和蓝哥哥一起离开!”
他的前路是一片凶险,他早就将生死看开,唯一追求,就是在死之前能再航行得远一些。她不是他能带走的,她不能跟着他。于是,他告诉她,他会回来找她,等海鸢花开出白花,像云朵一样的白花朵时,他会再回来。
海鸢花,花开两季,春末秋初,永远如海一般的蓝色,在这大海中央,守着大海的颜色,从来没听说过海鸢花会有别的颜色。他想,等她再大一点,多懂事一些,她就会明白,她年少时喜欢过的蓝哥哥,不过是个骗子,不值得她留恋。
蓝南峰一直航行在大海之上,他的船帆经历过千万里的海洋,经历过千百个海岛,但是他知道,无论走多远,他的心早就遗落在千万里之后的那一座小岛上,那个小岛之上,有遍地的蓝色海鸢花,还有一个会在风中留笑的小姑娘。
但是,心越是思念,越是留恋,他走的越远。直到二十年后,在一个不知名的海岛之上,他遇到了一个同样十五六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有着与当年的小姑娘同样清脆如银铃一般的声音。
为了那个声音,他留在了那个岛上,和小姑娘一起生活。安定下来后,又是另一番生活体验。当小儿出生,当小儿慢慢长大,当小儿立志要成为这大海的主人,他又想起年轻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在看到海鸢花时,是否还会想起年少时那个欺骗自己的人。
他以为他那个很快就会被戳穿的虚假诺言必定早就被识破了,却不知,一直到他死去,他的诺言仍然被守着。年少的花晓语,从十五六岁开始,为了一个约定,立志培育出白色的海鸢花,一直到四十岁时,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像蓝哥哥的人跟她告别,跟她说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在对不起什么,她只知道要种出白色的海鸢花,这样他就会回来看她。从那一天,她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只记得她要种海鸢花,记得要等她回来。
当海鸢花终于变白时,她站在院子里,风拂过她满头的银发,她看着站在海鸢花前的蓝哥哥,朝她笑,一如当年。
若可以完全糊涂,假装约定仍然存在,守着心中那一点点的信念,又如何不是一种幸福?
可是,这世间,多的痛苦是因为清醒,却又不愿清醒,在那半梦半醒之间,想自欺,欺不了,想欺人,做不到。
“文渊……文渊……”
细碎的声音不断地呼喊着,在风雨海浪声里,几不可闻,但是她仍是不知疲倦地喊着、唤着。他守在她身边听着。她喊多久,他就听多久。不敢应声,就怕一应声,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如果可以糊涂,如果可以如这风雨萧肃的世间一样混沌,她是文静,他是文渊,是不是,就都幸福多了?
如果可以清醒,如果可以如那闪电初开鸿蒙一样清醒,她是天香,他是宁煊,没有文渊,没有依柔,是不是,也可以幸福多了?
可是,风雨有萧肃,闪电只一瞬。她是天香,她是文静,他是宁煊,他不是文渊,不是文渊,文渊不在了,不会回来了,像花姨等的那个人一样,不会回来了。花姨隔绝了这个世界,假装不知道那个人其实已来赴约,仍旧等着他的回来,只要信念仍在,她就仍然等下去。
可是,他们呢?
萧肃的风雨,整整一夜,当风渐稀,雨渐轻,当海面那一抹红日冉冉而上,映红整个海面,将天地之间照得一片澄澈时,文静睡着了,轻合的长睫下,仍有晶莹的水珠闪耀着。
宁煊低头将之轻轻吻掉,认真地看着她的睡颜。
“天香,好好睡吧,等你睡醒,记得睁开眼睛,我等你。”
第94章 第三次告白
文静睡醒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花姨醒了,却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于是在那个风雨夜后天朗气清的早晨,在那大片大片白色海鸢花盛开的地方,清醒的花姨选择了带着信物去找那个约定的人履行诺言。
在那白云上面,是否也会盛开那样的海鸢花——那白得像云一样的海鸢花。在那里,他们会见面么?
蓝南峰等的,真的是那一大片白色的海鸢花么?
文静坐在船头,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海燕在浪头翻飞,清风吹乱了一头秀发,发丝在风中纠结。一身白衫像天边撕下的云朵,缥缈美好。
“天香。”
一张清颜回眸,在那风清云澈里,看起来犹为动人。
“你不怕掉下去?”
她朝海坐在船舷上,双腿垂在外面,稍不平衡,必定栽进海去。就这个姿势她还敢扭着身子回头,真不知道该说她大胆还是胡来。
文静微微一笑,挑动眉毛,不屑一顾。“有什么好怕的?”
那夜的疯狂,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尴尬。第二天,宁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嘲笑她有病,雷雨天还非要跑去海边练剑。
文静当然没有真的糊涂到把自己做过的事都全忘了,虽然知道是自私,但她还是很感激他什么都不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没有时间精力去想其他的事。
宁煊看了看她,走到旁边,双臂撑着船舷,望着滔滔海水。“这世上有你怕的东西?”
文静歪头认真地想了想,咧嘴笑了,一口白牙灿烂。“好像没有了。”
宁煊嗤笑一声,偏过头来看着她,抬手拾起风送到手边的一缕秀发,在指间绕玩。文静瞥一眼,拢了拢头发,那一绺发丝便从宁煊手里滑落。宁煊也不在意,收了手,绕起自己颈边的落发,缓缓地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这一次,我们的船又沉了,你会怎么做?”
文静“呸”了一声,瞪着他。“你知不知道,向来最灵的就是乌鸦嘴?”
宁煊笑了。“还说没有不怕的么?”
“我又没说我怕!”
“好,那若现在沉船了,你会怎么做?”
“做什么?再找块浮板游到岸上去呗。”
“如果只有一块浮板呢?你抱着浮板游走了,那不光是我,小四、阿祥、钟姑娘、华军师、康正,大家都会葬身在这大海里了,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文静愣了愣,望着宁煊夸张的表情,半晌不知该如何言语。宁煊渐渐地笑了,重新拾起清风送至手边的青丝,轻轻捻着。
“天香会担心我们了呢。不过,”幽幽的话锋一转,变得不正经起来。“我却不痛快了。下次真沉船了,记得分一半浮木给我就行,不用管他们。”
文静仍然傻呆呆地望着他,脑海里有些什么东西很快地闪过,却来不及捉住,再去细究,又只剩下一片茫然。
“怎么了?”宁煊见她傻愣愣地,更放肆地将那一绺发丝凑近鼻尖轻嗅。
文静甩甩头。“没事,我在想一些事情。”
“哦?”宁煊挑眉。“想什么?”
文静伸手按在胸前,将那个装着文渊骨灰的小瓷瓶掏出来。“这个……是你留下的么?”
宁煊愣了愣,勾唇笑了,收回手,潇洒地放开了指尖的青丝。“我又没死。”边说着,捶捶胸口示意自己活得好好的,一把骨头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