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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趼既不知是何妙方,又不知鬼谷先生为何能为而不肯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随巢子发愁。
随巢子正自愁闷,眼角忽地瞄到远处林中有株鲜艳漂亮的蘑菇,心中一动,作漫不经心状径走过去,弯腰拔起,纳入袖中。
宋趼只顾替先生发愁,加之随巢子背向他,因而不曾注意,小声建言:“鬼谷先生既然不愿下山,我们能否试试别的?”
随巢子亦拐回来,淡淡说道:“他不肯帮忙,为师也是无奈。走吧!”说罢,头前走去。
宋趼点了点头,跟在身后。二人沿来路走有数百步,随巢子悄悄摸出毒菇,送入口中,又走数十步,毒力发作,随巢子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宋趼大惊失色,跨前一步,急急扶起随巢子:“巨子!巨子——”
随巢子口吐白沫,脸色乌青。
宋趼跪地泣道:“醒醒啊,巨子——”
随巢子缓缓睁开眼睛,眼望宋趼,嘴角微动,吃力地说:“宋趼——”
“弟子在!”
“快,扶——扶我坐到树下!”
宋趼赶忙扶起随巢子,让他靠树坐下。随巢子微闭双眼,气沉丹田,开始发功抵御。不一会儿,随巢子压住毒力,微微睁眼,朝宋趼微微一笑:“方才觉得肚中饥饿,看到路边有株草菇,也未深究,竟自拔下吃了。吃到一半,感觉不对,为时已晚了!”
宋趼急道:“巨子,是毒都有解,您精通医道,必知如何破解此毒!”
随巢子微微摇头:“此菇形状怪异,奇毒无比,为师从未见过,如何破解?”
毒力再次袭来,随巢子额上汗出,再次运功,面色已现蜡黄。
宋趼跪地泣道:“先生——”
随巢子勉强从袖中摸出剩下的半只毒菇:“此菇长于鬼谷,想必鬼谷先——先生——”顿住话头,再次运功。
宋趼早听明白,从随巢子手中拿过半只毒菇,飞也似的直朝鬼谷方向跑去。
随巢子前脚刚走,鬼谷子后脚就从洞中转出,两手背在身后,垂头在草坪上来回踱步。
童子看得分明,轻哂一声,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先生,您平素进洞,或三月两月,或十日八日,少说也得三五个时辰,为何今儿打个转儿就出来了?”
鬼谷子白他一眼,嗔道:“去去去,就你话多!”
童子嘻嘻笑道:“先生别是心中有事吧!”
鬼谷子又是一嗔:“你再多嘴,看我——”眼角瞄来瞄去,瞧到一根小枝条儿,疾走过去,拿在手中,作势欲打,“看我打烂你的小屁股!”
童子假作惊惧状:“先生,别——童子不敢了!”
鬼谷子扔下小枝条儿,童子嘻嘻笑着跑过来,挽住鬼谷子的胳膊,一老一小在草地上来回溜达。
又走一会儿,童子终是沉不住气,止住步子,仰头望向鬼谷子:“先生是否在为随巢子老丈烦闷?”
鬼谷子也停下来,长叹一声,目视远方。
“先生,方才老丈那样子求您,童子心都酸了,您为何不应下他呢?”
鬼谷子再叹一声,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子:“你小子哪能懂啊!天道世道,皆循其道,各有各的运数。如今运数不到,你我再急,又有何用呢?”
“那——先生也得好好劝慰老丈,不该那样赶他!”
鬼谷子轻轻摇头:“唉,你呀,只知为师心肠硬,却是不知你的那个随巢子老丈,他就像树胶,一旦粘上你,想甩可就甩不掉喽!方才为师那样子赶他,只怕也是赶他不走!你若不信——”
后半句尚未说出,宋趼已从谷口飞奔而来,边跑边拖着哭声大叫:“鬼谷先生——鬼谷先生——”
童子不无惊讶地循声望去。鬼谷子缓缓走至旁边一块石头上,徐徐坐定,神色平静地望着宋趼。
宋趼断知他就是鬼谷子,直跑过来,扑通跪下,泣不成声:“鬼谷先生,我家巨子他——他——”
鬼谷子缓缓说道:“说吧,你家巨子怎么了?”
“他——他误食毒菇了!”
鬼谷子微微一笑:“这位弟子,你放心回去吧。依他的修为,寻常毒菇伤不到他!”
宋趼忙从袖中取出半只毒菇:“巨子要晚辈将这个呈予先生!”
鬼谷子眼角一瞄,心头大震,神色却未露分毫,只是轻叹一声:“唉,这根老木头,当真玩命来了!”
童子从宋趼手中拿过毒菇,端详一会儿,惊道:“先生,这——这不是穿肠菇吗?随巢子老丈他——”
鬼谷子接过毒菇,又叹一声,点头道:“是的,此为世上最毒之物,仅此半只,足以毒死两头黄牛。你的随巢子老丈敢吃半只,可见他的修为有多深了!”
“可老丈——”
“他也幸好只吃半只,不然的话,莫说是老朽,纵使神农再世,怕也救不了他!”
童子大喜:“先生,听您这么说,随巢子老丈有救了!”
鬼谷子轻轻摇头。
童子急道:“为什么?您不是说,随巢子老丈仅吃半只吗?”
“随巢子老丈一心想死,如何能救?你小子想想看,为师救下这次,他还有下次。这次是只蘑菇,下次不定闹出什么物什,你要为师如何救他?”
童子求情道:“先生,随巢子老丈不会的,此番必是误食毒菇!”
宋趼也忙附和道:“先生,巨子是误食。真的是误食,巨子亲口说的!”
鬼谷子再叹一声,望着童子:“我说小子,你是真心想救随巢子老丈?”
童子连连点头。
鬼谷子回到草庐,拿出两粒丹药,一粒黑的,一粒黄的,递予童子:“这粒黑的让他服下,另外一粒你可带在身边!”
童子奇怪地问:“童子又不吃毒菇,要它何用?”
“以防万一嘛。若是随巢子老丈误食其他毒物,你该怎么办呢?”
童子陡然明白过来,点头应道:“先生所言甚是,童子这就去了!”
童子与宋趼飞也似的奔出鬼谷,不一会儿就已赶到树下,果见随巢子面色已由青转乌,牙关紧咬,全身发冷,两手打颤,人事不省。童子急急拿出黑色药丸,与宋趼一道撬开随巢子的牙齿,将丸药塞进口中,使他服下。
果然是神药。不到半个时辰,随巢子已面色回转,悠悠醒来。童子、宋趼长出一口气,相视一笑。
随巢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只有童子站在身边,已知鬼谷子将他看破,长叹一声,眼睛再度闭上。
童子不无关切地问道:“随巢子老丈,家师说,您不是误食穿肠菇,您是故意吃的!您为什么故意吃下这么毒的东西呢?”
随巢子闭口不语。
童子想了一下,接着又问:“随巢子老丈,童子知道您为什么要吃!您是想请家师到山外去,对吗?”
随巢子轻轻点头。
“随巢子老丈,您不要求他了。童子知道,家师是不肯离开这片林子的。家师若是不肯,莫说老丈误吃毒菇,老丈纵使拿铁链子将家师锁上,也是没用!”
随巢子再次点头。
“随巢子老丈,童子已想明白了。知道原因也好,不知道原因也好,山上的溪水总是要朝山下流,锅中的热气也总是要朝屋顶飘。随巢子老丈,凡事得往开阔处想,天下诸事,勉强不得的!”
随巢子凝视如此聪慧的童子,眼中滚出泪花。
童子伸出衣袖,为他抹去泪花,缓缓跪下,连拜三拜:“随巢子老丈,您多保重,童子回山去了!”
随巢子再次点头,伸手抚摸童子的小脑袋。
童子从袖中摸出黄色药丸:“随巢子老丈,这粒解药也请您带上!”
随巢子摇头道:“毒气已解,此药还有何用?”
童子坚持道:“家师担心老丈还会误食其他毒物,特为老丈备下这粒万能解药。家师说,无论何毒,老丈只需将它服下,都可化解!”
听闻此话,随巢子缓缓站起,将药丸推回,长叹一声:“唉,孩子,你也回去转呈你的家师,就说随巢子老丈不需要解药。需要解药的,是天下苍生!”说完,迈起沉重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沿山道缓缓走去。
童子手捧解药,久久地凝视随巢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随巢子师徒二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山道尽头时,童子这才长叹一声,满怀心事地返回鬼谷。童子远远看到,鬼谷子仍然坐在那块石头上,手中拿着随巢子尚未吃下的半只毒菇,似在把玩,又似在察看。
童子低头走回,看也不看鬼谷子一眼,顾自走至另外一块石头旁,蹲在那儿,两眼盯着不远处的土丘。
鬼谷子瞥他一眼,叫道:“小子!”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