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平遵旨!”
太子槐转对靳尚:“备车!”
昭阳驱车直入章华宫,登三休台求见威王,被侍卫拦下。昭阳心急如焚,在偏殿一直候至翌日后晌,方得觐见。
觐见地点仍在观波亭。楚威王喜欢在听臣子奏报时,能够听到不远处泽中的波涛。一身重孝的昭阳跟在内臣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亭下,一步上亭台,整个人就“扑通”一声扑前伏地,重重叩首,大放悲声:“陛下——”
听到这声悲号,威王怔了,大睁两眼盯着他。
昭阳哭得更加伤悲:“陛下——”
因距离较远,威王看不真切,只将目光落在他的一身孝服上,以为他是为母伤悲,眼圈儿也红了,轻叹一声,安抚道:“江君夫人年过古稀,寿终正寝,当是善终,爱卿尚须节哀顺变才是!”
昭阳泣不成声:“陛下,微……微臣……”
“昭爱卿,”威王感喟,“江君夫人一生积福行善,贤淑达理,富聚坤德,堪为楚女典范。仙游之后,又不行人殉,轻车简从,即使葬器,也是去奢就朴,堪为天下楷模。寡人闻之,不胜慨叹矣!”
昭阳将头磕得山响,再泣:“陛下——”跪前几步,磕头如捣蒜,“陛下,微臣……又犯重罪,特此负荆,恳请陛下责罚!”
“哦?”威王细审,这才注意到昭阳反绑两手,背上还插三根荆条,打个惊愣道,“昭爱卿,你……这是为的哪般?”
“陛下,”昭阳边泣边诉,“前些时,微臣听信秦使陈轸,误信江湖浪人苍梧子,还将他引荐给陛下。若不是六国特使苏子慧眼识诈,微臣差点酿下大错,罪不容赦啊!”
威王明白过来,喟然嗟叹:“唉,若为这个,寡人是该罚你!不过,寡人听说江君夫人是在久吃那人的仙丹之后方才仙去。由此观之,爱卿并非蓄意谋害寡人,而是受到奸人蒙蔽,情有可原。”
“陛下,”昭阳再次叩头,“微臣只念效忠,竟是良莠不分,害了先母不说,这……这又……”匆匆跪行至内臣跟前,摆好姿势,“抽出荆条,使劲抽,抽死我!”
内臣后退一步,目光瞄向威王。
“唉,也罢!”威王轻叹一声,“昭爱卿定要自请责罚,你就抽打三下,全他个心意!”
内臣应过,从昭阳背上抽出三根荆条,解去绑缚,撩开孝服,扬起一根荆条,在其裸背上象征性地抽打一下,扔掉,又拿一根,再抽。三根抽完,内臣弯腰扶他起来。
昭阳走到威王前面,正对威王跪下,叩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威王指着左侧席位:“坐吧。”
昭阳谢过,起身在几前坐下,正要说话,远处传来脚步声,当值内臣禀报合纵副使公子如求见。威王急请入见,公子如见过礼,见昭阳也在,遂在奏报六国特使议定的合纵会同事宜时,特别提道,他已遵从令尹大人吩咐,举荐孟津为合纵会同盟誓之地,六国纷起响应,已经正式确定。
威王征询的目光缓缓转向昭阳:“昭爱卿?”
“陛下,”昭阳抱拳解释,“微臣此来,一是向陛下请罪,二也正是奏报此事。陛下,在我大军行将伐魏之时,苏子却来倡导天下合纵,微臣一时没想明白。近日微臣为先母守孝,得暇冥思默想,竟是恍然有悟。”
“爱卿有何感悟?”
“陛下,微臣以为,六国抛却前嫌,亲如一家,天下从此再无纷争,于我来说,真正是利大于弊。”
“爱卿说说,如何利大于弊?”
“我可与魏、齐化敌为友,共同对付虎狼之秦。魏报河西之仇,我雪商於之耻,可谓是两全其美之事。”
“那……齐人呢?”
昭阳诡秘一笑:“陛下,齐人定在黄池被魏人打怕了,只要魏人要他征秦,想他不敢不征!”压低声音,越发诡秘,“按照苏秦所言,六国合纵,意在制秦。魏、秦因河西血仇数十年,几年前秦人使诈,斩杀大魏武卒八万、夺占河西不说,又乘势攻取阴晋和函谷,尽得河、山天险,迫魏迁都大梁。近年魏国文得惠施,武得庞涓,东败齐于黄池,北却赵于朝歌,南夺我陉山,势力复振,早就寻思与秦人一决高下。今六国合纵,我正可联手齐人,成魏之美,助魏夺回河西。”
楚威王身体前倾:“嗯,有意思,说下去!”
“待灭掉暴秦,我可再与齐盟,齐报黄池之辱,我雪陉山之——”
想到郦敧的“非正术也”之言,公子如情不自禁地“哦”出一声,昭阳也趁机打住,目不转睛地望着威王。
威王两眼微闭,陷入沉思,许久,睁开眼睛,转对公子如:“如儿,近几日来,寡人依你所言,清心静坐,可一直坐有两个时辰,仍是心猿意马,攀东扯西,再后来,竟是心乱如麻,如坐针毯,浑身上下无一处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昭阳见威王没有睬他,反而谈起修心之事,心里打结,又不能表露,只好跟着威王的目光,两眼怔怔地看向公子如。
“回禀父王,”公子如也吃不准威王之意,缓缓应道,“儿臣初修时也是心乱神飞,无法安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了。父王初修就是两个时辰,远胜儿臣矣!”
“呵呵呵,”威王乐了,“照你此说,寡人心里踏实了。如儿,关于修身悟真,你又有何感悟?”
“回禀父王,”公子如拱手奏道,“儿臣在郢西访到一个奇人。”
“说予寡人听听!”
“此人居于丽水河湾,号龟丘子,放浪形骸,处事洒脱。儿臣慕名而去,未曾见面,先闻一歌。儿臣驻足听之,甚有感触!”
“是何歌谣?”
公子如从袖中摸出一块丝帛,双手呈上:“儿臣唯恐错记,抄录于此,请父王审阅!”
内臣从公子如手中取过丝帛,呈予威王。
威王看过,呵呵一笑,叫内臣转予昭阳:“昭爱卿,你也看看!”
昭阳细看一阵,皱起眉头:“陛下?”
“昭爱卿,有话直说!”
“陛下,”昭阳吃不准公子如是何用意,扫他一眼,试探道,“微臣以为,此歌似是……似是味道不对,曲辞不敬,有妄议、诽谤朝政之嫌。”
“爱卿说说,他是如何妄议、诽谤朝政的?”威王笑问。
“今陛下圣治,天下昌明,歌者却说‘何德之衰也’,又说圣人不出,‘方今之时,仅免刑焉’,更是妄论!”
“既然他是妄议朝政,以爱卿之见,该当如何处置此人?”
“微臣以为,当治其诽谤朝政之罪。”
“哈哈哈哈!”威王手指昭阳,笑得前仰后合。
吃威王这一笑,昭阳迷瞪两眼,不知所措。即使公子如,也是不解。
威王笑够了,转对公子如:“如儿,吟唱此曲之人,也就是你说的龟丘子,可叫郦敧?”
公子如心内一怔,不无惊奇地望着威王:“是的!父王认识他?”
威王没有回答,又笑几声,看一眼昭阳:“昭爱卿能武不能文,一心只念治兵,闲事管得少,此曲究竟何意,你这给他譬解一番!”
昭阳忙朝公子如抱一拳,自我解嘲:“陛下责的是,微臣是粗人,孤陋寡闻,请公子开示!”
公子如不解上意,又不好推托,只好说道:“我也是听来的,说不好,解不透。大体是说,道或行于未来,或行于过去,不行于当今。在这无道之世,有道之人当明哲保身,谨小慎微,不要执迷不悟,自己为自己画个圈,窝在圈里打转转。”
“公子解得好!”昭阳转对威王,尴尬一笑,“陛下,是微臣粗糙,想得歪了。”
公子如仍在记挂心里的谜团:“请问父王,您是如何认识郦敧的?”
威王用手指轻敲几案,模样甚是得意:“呵呵呵,此人既是寡人子民,寡人焉有不识之理?还有,作此歌的不是郦敧,是接舆,而方才你所解释的有道之人,当是鲁人仲尼。不过,据寡人所知,这不是此歌原本。”
公子如、昭阳皆是一震,异口同声:“原歌如何?”
威王似是陷入遐思:“接舆是先祖昭王时人。据传,鲁人仲尼过游我境,接舆过其门,歌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以劝诫仲尼识时务,修真身,不要在是非圈里瞎折腾。若说接舆是昔日狂人,郦敧堪为今之狂人,只是——”盯住公子如,眉头微凝,“郦敧所歌与接舆所歌大是不同,尤其是‘来者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一句,将原意颠覆,颇让人浮想联翩,不胜感慨。寡人初闻时,也是吃惊,使人召请郦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