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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丘城下,战鼓咚咚,喊声震天,大魏武卒一波接一波地疯狂攻城。城上卫兵却无任何声响,甚至连鼓声也没有,所有军士、百姓皆将力气省下,默无声息地将箭矢、砖石、滚木等所有能够伤人的东西砸下城墙。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即补上。栗平浑身是血,左臂中箭也顾不上去拔,挺枪直搠登上城墙的魏兵。
帝丘城下,公子卬亲自擂鼓,众魏兵奋勇争先。城门楼上,卫成公全身披挂,手持长矛,冒着矢雨沿城墙巡视。四名力士抬着一只黑漆棺材跟在后面。守城将士看到国君抬棺巡视,无不拭泪杀敌!
战至黄昏,魏人无一处突破,只好鸣金收兵。天色黑定,在一段较为隐蔽的城墙下面,几个黑衣人轻声向城上喊话。城上兵士急报孙宾,孙宾问过,知是墨家弟子,当即垂下绳索,墨家弟子顺绳攀上。
墨家弟子以善于守御闻名列国,见到他们,卫成公、孙机等就如吃下一个定心丸,当下使孙宾陪同他们视察各处城防,并按墨家弟子所画图纸,组织城内木工赶制守城器械,同时比照帝丘城门的尺寸,造出多辆专守城门的兵车。
兵车造好之后,卫成公带朝臣观看演示。兵车的前面和上面均安装有利刃和尖矛,后面接在一个旋转的装置上。墨家弟子在车后转动轮盘,前面的兵刃立即活动起来,或旋动,或刺击,寻常人等休想靠近。即使城门被人撞开,只需将此车塞上,便如铜墙铁壁。
卫成公见状大喜,立即传令安于四门之内,命兵士昼夜守候。城上将士见无城门之忧,心中大定,只将全力放在城垛上面。
三日限期已过,楚丘、帝丘两城依然固若金汤。第三日傍黑,公子卬鸣金收兵,众将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个个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走至中军帐,排成一溜跪在公子卬面前,齐声说道:“末将无能,听凭上将军处置!”
法不责众,何况是三军的所有将官!公子卬铁青着脸扫诸将一眼,敲着几案道:“看看看,就你们这副熊样儿,哪一个像是我大魏将军?”
众将互望一眼,果见人人灰头土脸,身上甲衣没有一个完整的。更有两个挂上彩头,一个伤在额头上,另一个伤在胳膊上,好在伤势不重,随军医师草草包扎,立即赶至大帐复命。若是战胜,负伤是件荣誉之事,眼下战败,在这中军帐里,两块白纱就显得分外扎眼。
公子卬扫了二人一眼,又要责骂,探马飞至:“报——赵、韩、齐三国援兵,已经开进卫境,正向帝丘进发!”
众将皆惊,不约而同地望向公子卬。
公子卬闻听此话,非但不惊,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众将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公子卬笑毕,朗声说道:“我伐卫之举,不过是杀鸡儆猴,为的就是迫使这群猴子蹦出来。今日果不其然,群猴耐不住性子,相跟着跳出来了!众将听令!”
众将赶忙起身站定。
“明日暂停攻城,退兵十里下寨!待陛下援兵赶到,再与众猴决战!”
众将无不长出一气,朗声应道:“末将遵命!”
见众将散去,公子卬亲笔拟写奏报,使人飞报安邑。
齐将田忌、太子田辟疆统领五万大军缓缓进入卫境,渐渐行至离帝丘五十里处。
正在行进,探马飞至,在田忌车前翻身下马,朗声禀报:“报,魏军闻我援兵到来,已经停止攻城,退兵十里下寨!”
田忌将头转向太子。田辟疆扫一眼探马,大声问道:“韩兵、赵兵现至何处?”
“回禀殿下,赵军三万,距帝丘四十里下寨!韩军两万,距帝丘三十里下寨!”
“再探!”
探马应声喏,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田辟疆不无叹服地对田忌道:“眼下情势,与公父神算一丝儿无差!”
田忌朗声奏道:“殿下,魏兵连日苦战,余众不足四万,且已疲惫不堪。我有精锐五万,完全可以击败公子卬!”
田辟疆摇头道:“公父只让我等陈兵卫境,并未要我等出战!”
“这——”田忌急道,“君上不知前方情势,有此判断也未可知。殿下,我们打吧,微臣保证击败魏人,活擒那个畜生!”
田辟疆再次摇头:“将军不可!纵使将军一战而胜,魏罃势必视齐为敌,依魏眼下战力,若是伐我,齐国必是血流成河!你看赵侯、韩侯,虽然早已出兵,个个却像猴精一样,远远观望,按兵不动!”
田忌不无忧虑:“殿下,公子卬见我援卫,必搬援兵。待魏人援兵赶到,我们是战呢,还是不战?”
田辟疆笑道:“将军放心,若是魏人援兵到来,公父必有旨意。临行前公父再三吩咐,我们此来,既不是解围,也不是与魏人决战,只是照全一下卫成公的面子!田将军,我们可否就此下寨?”
田忌环视四周,忖度一番,点了点头:“就依殿下所言!”转对副将,“殿下有旨,依山傍河,安营扎寨!”
白相国仙去之后,公孙衍也搬出相府,回家居住。公孙衍住在安邑东街,是他祖父在世时购置的一幢两进院子。由于父母早已谢世,公孙衍也未婚娶,家中并无他人,甚是冷清。
这日清晨,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大司徒朱威走下车来,直走进去,看到公孙衍正在院中收拾车马,准备远行。
朱威颇为惊异,不及见礼,脱口问道:“公孙兄,你是——”
见是朱威,公孙衍转身揖道:“是朱兄,走,屋里说去!”
二人回到厅中坐下,公孙衍再次拱手:“真是巧了,在下正要寻你,你就来了!”
朱威亦拱手道:“在下刚刚得报,齐、韩、赵三国均已发兵。韩侯亲自出马,赵国主将是奉阳君,齐国是上将军田忌和太子辟疆!”
公孙衍点头道:“在下也是听到这个音讯,方在这儿收拾行李!”
“公孙兄欲去何处?”
“河西!”
朱威颇是惊讶:“公孙兄,眼下战火在卫国,你却到河西去?”
“卫国无事,事在河西!”
朱威大惊:“此话何解?”
“公子卬屠城之事已传遍列国!不但是卫人之心,纵使天下人之心,也尽寒了。听说卫公诏令全国,人在城在。卫国百姓害怕城破,必死守待援。就公子卬那点才具,莫说是列国出兵,纵使列国不出兵,单是卫人之力,他也要啃上半年!”
朱威仍是不明所以:“这——这与河西有何关联?”
“列国出兵,在下早断定了。不仅是在下,君上等的也是这个!不仅是君上,秦人等的也是这个!”公孙衍话至此处,停住不说了。
纵使在这五月天里,朱威也是浑身发冷,禁不住打个寒噤,颤声说道:“公孙兄,你是说——秦人——”
公孙衍点了点头:“白相国忧心的也是这个。朱兄,你随便想想,公孙鞅是何等样人?秦孝公又是何等样人?依秦国眼下之力,即使一战,鹿死谁手亦难预料,可他们仍要屈尊议和,嫁女进贡,低三下四地讨好公子卬这等草包,下了多大的注啊!唉,可惜的是,君上的眼睛整个让人蒙上了!”
朱威面无血色:“这——在下立即上奏君上,陈明利害!”
“朱兄,”公孙衍苦笑一下,轻轻摇头,“君上若是肯听,怎能是今日这个局面?”
朱威默然不语。
“朱兄,公孙衍此来寻你,是有一事相托!”
朱威抬头望向他。
“主公临终时,最放不下的唯有两事,一是河西,二是白少爷。河西为国事,白少爷为家事。主公将国事托付龙将军,家事托付在下。在下忧心的是,龙将军固然善战,但与公孙鞅这样的对手过招,恐怕不占上风。在下欲去河西,或可助龙将军一把。至于白少爷,”公孙衍冲朱威拱了拱手,“在下只有转托于朱兄了!”
朱威亦抱拳道:“公孙兄放心,白公子之事,自有在下照管!”
“白少爷浪荡惯了,最好让他做点事儿!”
朱威略一思索:“让他看守刑狱如何?”
公孙衍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又说一会儿话,公孙衍急着要走。朱威送至西门,驱车返回司徒府,独自愣会儿神,使人请来白公子,问他愿不愿意出来做事。
白相国过世之后,老家宰按照相国遗嘱,将库中金库盘过,留下三百金予白虎,将七千金全部交付龙贾,运往河西了。老相国的突然过世亦使白虎深受触动,再加上老家宰等苦口婆心的劝说,少夫人哭哭啼啼的唠叨,白虎真还发誓戒去赌瘾,已有十多日不去元亨楼了。今见朱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