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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长身玉立,眉目沉沉,当日碧落行刑时,是否也这般天地失色,极目所及皆是哀戚。碧落行刑时是怎样的呢,他稍稍阖了眼,他还记得清晰吗?是不是时间太过久远,连记忆都开始模糊?
蓦地转身,两指拈出令牌,轻轻用力,令牌随之而碎齑为粉末。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想任何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行刑。”
焱火淬炼过的银针透过肌肤,刺入心脏,少女紧咬了唇一声不吭,巴掌大的尖尖小脸惨白毫无血色。
一针、两针、三针……
他的心痛得紧缩,这针刺在她心上,殊不知亦是刺在他心上。容与转过眼睛,终于开始正视这场刑罚,怔怔地看着少女丹唇咬破,眉黛紧蹙,看着每刺下一针,她的身子便不由地抖上几抖。
喉中甜腥之气大盛,他抑制着体内翻涌的气血,硬生生将漫入口中的鲜血再次咽下。他的神情依然平静,淡定而从容,目光明亮而深邃,似能看进人的心底最深处。他是容与,六界敬仰的司战上神容与。
二十七针、二十八针、二十九针……
心已经痛得麻木,却仍有种超脱了知觉之外的疼。他的目光渐渐弥散开来,精光不复往日,似有所见似无所见。他不知道现在谁更痛,是惜儿,还是他自己?这个捧在手心疼宠的女孩儿,却是被他一步步逼到这般田地。
心抖索得不成样子,他想,当初为何要救她呢?若是知晓日后她要为他受刺心之刑,他是不是仍会执意救她。他不知道答案,正如星女所言,一个人只能有一种命运,只能选择一条路走下去,如此便也只有一种结果。
三十七针、三十八针、三十九针……
脸白如纸,冷汗涔涔而落,双拳紧紧攥起,指甲刺入掌心,她却一无所觉。
时间从未有这样缓慢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通彻骨髓的磨折,心底情绪如浪涛般翻涌,容与觉得自己要疯了,疼痛自心脏处蔓延至全身每处神经,疼得人发狂。
他是司战上神,经历过无数场征伐,受过许多致命的伤痛,可是没有一次比现在更痛,更让人无法忍受。
惜儿,惜儿,他内心抑制不住地低喊,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孩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他却推她去承受此种刑罚此种痛苦,推她一步步走入死地。容与,容与,你怎么能这般残忍?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她有什么错呢,为何要她承受这一切?容与,你怎么能这般残忍?
从未有神女能捱得过刺心之刑,碧落如此,惜儿呢?他的惜儿会死吗,他的惜儿会魂飞魄散吗?狂风平地而起,乌云遮蔽天日,落叶纷飞,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缓缓浮现,他要救她,不惜一切代价救她。他不能让她死,他要与这运命抗争,即使要他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即使要他魂飞魄散再无痕迹,即使要他永堕阿鼻地狱生生世世永受痛苦,他也要救她。
他疯了,是的,他疯了,人的一生总要疯狂一次,惜儿说得对,人总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一次,他不能让她死!
法力于手心一点点汇聚,势不可挡。光明越来越盛,照亮昏暗的天色,乌云散开,黑暗无处可逃。
正在他欲发力击碎刑柱时,他的动作忽然停住,所有光芒尽皆散尽,他所有的勇气顷刻之间化为虚无。
因为惜命猛地抬头看他,她的眼睛睁得大大,她的面容白得吓人,她的唇角染满殷红,她说,“容与,给我一次选择的权利,求你。”
二、
五十七针、五十八针、五十九针……
她的目光已有些涣散,每一针刺下,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她抬头望他,却还要挤出一丝笑容,“容与,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思。这一次让我自己选,自己走下去。”唯有这样我才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唯有这样我才能跟碧落争上一争,总是让你为我遮风挡雨,我在你心目中便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入不得你眼的惜命。
心上已是千疮百孔,漫无边际的疼,她眼前阵阵泛黑,唇角不断有腥热的液体溢出。她想要将所有的伤痕遮掩,想要将涌上来的鲜血吞咽,可是她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她现在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任自己弱软而狼狈地呈现在他面前。
她想,碧落当年是否也如同她这般狼狈,碧落当年是不是即使受刑即使魂飞魄散,也比她更从容更坚定更决绝?至少碧落还有破天可等待,至少碧落还有女儿可牵挂。可是她惜命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六十七针、六十八针、六十九针……
每一针都痛入骨髓,每一针都刺在心魂上,让人痛不欲生,每一针都是惩罚都是嘲讽都是绝望。冷汗滑落,与唇角的鲜血相融,砸在刑台上格外地响亮。
她望着不远处临风而立的温润男子,她一定要说些什么来分散注意力,不然如何能捱得过这九十九针的刑罚。
她咧咧嘴,想做出笑的样子,最终形成的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她启唇,一字一句道,“容与,若扛过这九十九针,我可就是上神了,和你一样的上神。承宇以后见了我都要恭敬作礼,叫一声‘惜命上神’,想想都觉得扬眉吐气。做神女就是好,只要渡过一道劫难,就可成就无数神祗、终其一生也没法、达到的高度。”
七十七针、七十八针、七十九针……
越来越多的鲜血自口中涌出,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被染成殷红。她强作出的笑容扭曲狰狞,她的面容难看不成样子,她却一无所觉,还在凝望着他说话。她说得极缓,咬着每一个字,她说“容与,我不会放弃你,我会陪着你,直到地老天荒。你爱碧落是你的事,我爱你是我的事。爱,不过是一个人的事情,我知道不能要求回报,也求不来回报。所以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要留在你身边,你若是讨厌看到我,那我就站在你身后,远远地站在你身后看着你,这样就心满意足。”
八十七针、八十八针、八十九针……
她的瞳孔在扩大,目光渐渐绝望而无神,犹如火焰燃烧殆尽,没有一丝生气。她的声音也变得喑哑微弱,浮荡在空气中,仿佛映在水中的月光,一颗小小的石子投进,立刻变得支离破碎,再拼不出原来的形状。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说的只有两个字,“容与。”容与,容与……
九十四针。
九十五针。
九十六针。
她涣散的目光突然收紧,竟也挤出几许神采,眼底闪着零零碎碎的星光,她的神情凄婉而哀伤。她扯了扯嘴角,弯起眼睛,尽量让自己笑得甜美,笑得开心。她张了张口,声音嘶哑支离,却仍用尽全身气力,近乎决绝地说下去。她对他说,“容与,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以后再没有机会了。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永远比不上碧落,也不奢求你能爱上我。”
她的眼泪落下来,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微昂的臻首一点点垂下,仿佛口中吐出的字眼有千钧重,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上如果曾有一个最爱你的人,那一定是我。”
九十七针。
身躯蓦地变作透明,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骤然炸开化作无数晶莹闪烁的光点。她的面容模糊在空气中,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笑。
据说当年碧落撑到了第九十一针,而她撑到了第九十七针,这是不是说明她至少有一方面比碧落强上几分,她是不是也有不输于碧落之处。
她曾问鸿蒙,血婚如何解开?
鸿蒙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翻阅无数典籍,参悟无数心法后,她终于明白那句话的含义。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谁出手缔结的血婚,谁救下的她,便需谁亲自将她送入死地。当日是容与救的她,所以最后也需容与送她上刑台。
她欠承宇的已经够多,不想再连累承宇,不想再连累任何人。她知道她是过不了这劫的,她也不愿渡过这劫。
其实,这九十九针刺心之刑虽然痛苦,却不是捱不过,一开始她还很困惑莫非是她的法力高于之前的神女们。只是撑到第九十针时,她犹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为何遭遇情劫的神女尽皆殒命。因为渡过这劫的代价不是她的命,而是她心中的情,她对容与的感情,对容与的爱恋。
云将没有骗她,容与是她飞升之劫,她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劫难所化,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