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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这念头就成真了。
苍蝇群集在一起,从那躯壳上升了起来,一窝蜂地轰鸣着朝米丽亚姆扑去。它们遮在她的脸上,聚结在她的衣服上,纠缠在她的头发里,就好象一块嗡嗡叫着的毛茸茸的外套一般。不过,最集中的地方还是她手上流着血的伤口。它们数以百计地往上涌,变成了一个蜂窝那么大的苍蝇球,压得米丽亚姆都站不住了。我甚至能想象出伤口上的苍蝇互相推挤着,伸出肮脏的口器吸食人血的情景。
“我们得去救她!”哈泽坎高喊着,朝前跨了一步。
躺在男孩脚边的俏皮话抓住他的裤腿说道:“少安毋躁,尊敬的主位面人。要是它们真的饿疯了,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会只剩一副骨架。可她现在还活着。少安毋躁。”
米丽亚姆现在全身都是苍蝇,我不知道俏皮话是怎么知道她还没有血肉模糊的。但也许死亡者有种洞察生死的本能。我凝视着她盖满苍蝇的身体,试着在一团嗡嗡声中辨认出一丝她还活着的迹象。就在那时,聚集在她手上的苍蝇忽然成群地飞上了高空。
这些苍蝇在散发着血红的光芒。
渐渐地,更多飞虫闪着同样的颜色离开了她。它们并没有飞远,只是在空中盘旋着,最后集结成了一个拱形。一道红晕微微的拱门。
“一扇苍蝇门。”克里普奥喃喃说道,声音里流露出一种不正常的兴奋。很明显,他是对的。去舔米丽亚姆血的苍蝇越多,拱门也就越大,最后形成了一道嗡嗡做响的抛物线。其它还黏在米丽亚姆身上的苍蝇一起拍打着翅膀,连沙魔都能叫那气流给扇到四周的一片红色戈壁里去。它们的力量还不足以举起一个成年女性,带她飞进传送门,但是它们却扇得米丽亚姆站不住脚跟。脸上被昆虫蒙得一片漆黑的她跪了下来。
就在最后一刻,所有的苍蝇从她的衣服和身上轰然而起,终于将她推进了微微发光的拱门。米丽亚姆向前仆倒,脑袋和胸膛钻了进去,立刻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不一会,她身体其余部分也被吸了进去,好象某种怪兽抓住她的手把她拖了进去似的。
“嗯,真好玩。”加诺幸灾乐祸地说道。站在他身旁的哈泽坎气得要揍船夫的下巴,可加诺钳住了他的拳头,捏得他直咧嘴。“你也很好玩。”他大笑着丢开哈泽坎的手。男孩退了几步,不住地揉着手腕。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哈泽坎对我们说。
“再多等一会,尊敬的主位面人。”俏皮话安慰他,“强盗小姐阁下——”
“米丽亚姆。”哈泽坎打断他的话,“她的名字叫米丽亚姆。”
俏皮话用力地点着头,不过对他来说这更象是鞠躬。“你的米丽亚姆小姐一定会……”
原先安静的蝇群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嗡嗡声,空中依然完整的拱门再次变暗。这次我发现传送门的另一头并非漆黑。那只是一片点缀着云朵的夜空。米丽亚姆从黑夜中走了出来,脸上沾着几只苍蝇,不过好歹还是完整的一张。
不仅如此,还是愤怒的一张。
“加诺!”她的吼声甚至盖过了蝇群的嗡嗡声,“你准备好给我下水吧,混蛋!”
船夫消瘦的脸求助地看着我们:“亲爱的朋友们,叫你们的同志别冲动……”
“哎呀,”亚斯敏说,“我的靴子上全是脏。”她弯下身拍打着黑龙皮上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
“抱歉,”我对加诺笑笑,“我得把画画完。”我拿起一支画笔装摸做样地顺着笔尖。
加诺慌张地看着越逼越近、火冒三丈的米丽亚姆。“我照你们的意思带你们找到了传送门,”他结结巴巴地说,“它可以通向瘟城,何况这个女人也没有受伤……”
“你应该提醒她那儿有苍蝇。”哈泽坎说着往后跨了一步,给米丽亚姆让路。
“游游泳对你又没什么坏处,”俏皮话补充道,“冥河对你们不起作用的,不是吗?不象我们。”
“给他点苦头尝尝。”克里普奥自言自语地说,“让他也知道知道害怕的滋味。黑暗无助的味道……”
“嘘。”俏皮话对精灵说。
“我可是会本事的,”加诺不自然地对米丽亚姆说,“我的能力超过了你们凡人的想象。”说着他举起双手,打着某种神秘的手势。
“真是淘气。”我说。不一会那盐罐子就出现在我的手上,而加诺则浑身都是白色的魔尘。“要是你想放魔法,才真会后悔呢。”
他没有听从劝告,结果当场被爆发出的热量烫得哇哇大叫。随后米丽亚姆也正好抓住了他的颈背,把他那弯着的身子高高举起,扔进了河里。
水花溅得漂亮极了。
* * *
加诺一身水地爬了上来。这顿澡并没有把魔尘全泡掉——我甚至怀疑冥河水是不是有洗涤作用——于是他的头上全是一块一块黏乎乎的白泥。“你们会为此后悔的。”他咳着说,“你们冒犯的是全体河滨人……”
“怎么?”亚斯敏火了,“把我们送到这儿这价钱是你定的,我们也付了。此外还有你那些额外的服务——给影怪报信说我们逃走了、让我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说都不说一声就拿米丽亚姆去喂苍蝇——好啊,我们也要你为此付出点代价。而且还别说是最低价。你一会就能把自己晾干,可你说俏皮话还有多久才能恢复记忆?”
加诺往后一躺,靠在岸上吹胡子瞪眼。沙子立刻沾上了他的衣服,在白色魔尘上蒙了一层红色外壳。“我的愤怒可不是那么就能被平息的。”他粗鲁地说。
“你看待这件事的法子错了。”哈泽坎说着,蹲在浑身水的船夫身边,也不怕那是冥河水。比我可勇敢多了。“在我的家乡,”男孩对他说,“人们也常把我扔河里。这只是他们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你瞧,把猪莓往你脸上摁、当众扒下你的裤衩、用马粪丢你……都是开玩笑。就象我知道你和影怪大声道别的时候,也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加诺抬头看了看米丽亚姆,后者正好在意味深长地撇着关节。“没错,开玩笑。”船夫忙回答说。
“那么把你扔进冥河也是一个玩笑。”哈泽坎说,“这是米丽亚姆表示友好的方式。我们现在都是朋友了。”
“当然。”加诺点点头,“只是哄闹而已。”
“他怕咱们。”克里普奥小声对我说,“魔尘剥夺了他的能力,所以他不得不在我们的强大面前屈服。”
“真正强大的并不是我们自己。”我也小声说,“别说话。”接着我提高了嗓门:“既然现在大家和好了……米丽亚姆,传送门的那头是什么?”
“瘟城的富人区。”她一面回答,眼睛一面还盯着加诺,不过并没有捏紧拳头,“我认得那条街。现在那里是晚上,依我看有点冷,不过没有异常情况。城里好象很安静。”
“你瞧,”加诺说,“我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所以我才只让你喝水,”米丽亚姆对他说,“而不是让你把自己的耳朵吞下去。”
“那么让我也完成我的约定,”我说,“然后咱们就离开这儿。下层位面我是待够了。”
其他人在加诺把小艇拖上岸后谨慎地围成一个圈,而我则继续画画。哈泽坎扶着俏皮话的胳膊,准备必要时就带他撤到安全的地方去;亚斯敏和克里普奥站在一起,生怕精灵兄弟又撒影怪疯。当然,克里普奥还在抽风,还在神经质地听我们听不见的声音,闻我们闻不到的气味……还好亚斯敏一只手温柔地放在他的胳膊上,管住了他,这才没有发生事故。
我呢,老是时不时地瞟她一两眼,可她连看都不看我。
* * *
把画画完花了我十分钟。在此期间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这里毕竟是深渊地狱,充斥着各种多元宇宙最恐怖的生物。不过除了几里远处有一丛绿色的火焰爆发出来之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把最后一张脸画完,还对全画的其他部分做了些修改,这才宣布完成。加诺又花了五分钟的时间仔细地检查了每一张悲哀的脸庞,但什么毛病也没挑出来。我知道他是那种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的顾客,而不是喜欢在最后一分钟里改变主意好让落款签上自己名字的人(就好象狗,总是喜欢在柱子上撒尿,就是为了使那儿闻起来是自己的地盘)。所以我一丝不苟地将右舷上的画原原本本地临摹了下来。最后加诺只好让步。
“过得去。”他勉强地说道。紧接着船夫鞠了个十分之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