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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随着父亲病情和伤势的渐渐好转,在萨都措心里逐渐积起的仇恨、痛苦如冰山积雪又在一点点地化解着,她努力抑制着对坚赞的依恋,努力地想一点一点地把心中爱的火苗用仇和恨来浇灭。但是,沃措玛的变化,使她在直觉中感到了些什么,她也无法肯定,她觉得妹妹有事瞒着她,这奇怪的感觉使她正极力掩埋的爱,如同刚经受了一场火灾,劫难刚平息的森林,终于又遇上了风,火苗又窜起来了。坚赞在她眼里一会儿像神,一会儿像魔,一会儿又是贪图钱财、暴烈凶狠的歹徒、杀手。她有时甚至认为坚赞如果只是个代人杀父的刺客,那他还有可以原谅的地方,他的勇猛和智慧使他显得出类拔萃,连父亲见了他后都喜欢他了,何况自己还是个青春的女子呢? 这个殊异的人难道就是为了朋友,或者为了一笔酬金,敢置生死不顾? 萨都措的脑海里如翻江倒海的波涛,她在自责、恼恨、眷恋、缠绵中难以自拔,怀着复杂痛苦的心情,她悄悄地走进了地牢。虽然她知道地牢里光线微弱,坚赞是不会看清楚她的美丽有多迷人,临行之前她还是精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地牢的通道口就让人感到阴冷潮湿,越走进黑暗里越感到臭气熏人,守牢的下人手举着松光火把,小心地照护着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的小姐,他说:
“小姐,马上就到了,那儿的臭味更浓,你看还……”
“你就站在这里等我,把火把给我吧! ”萨都措没理会下人的话,拿过火把,“我自己去,马上就过来,你等着,是这边吧? ”说完就向左边走去。
地道里并不复杂,地牢仅有两个,向左拐几丈远就是低矮狭窄的地牢,向右转弯又是一个。当她听到黑暗处响起铁镣碰撞声时,萨都措紧张起来,握着松脂火把的手心里已是汗涔涔的,双脚也有些战栗了。
一个低闷而亟待的声音也传来:“是你吗? 沃措玛,你终于来了! ”
萨都措即将崩溃、消融的仇恨在坚赞这一声问话里,又凝聚起来,她停了下,最后还是走近地牢狭小结实的门前,把火把插在门旁土墙旁的铁钩上,牢门外有一人多高,地牢内却只有躬着腰那么高,火光使长时间在黑暗里的坚赞虚眯着眼,适应了会儿,他才看清楚站在门前的女子是谁,他吃惊地说:
“怎么是你? 就你一个人吗? ”
冷傲地站在门前的萨都措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的坚赞已是十分的蓬头垢面,萨都措冷冷地笑了一声说:
“没想到是我吗? 难道还应该有别的人跟我一起来吗? ”
萨都措心中的怒火慢慢升腾起来,本来她就不知自己冲动地来看他是为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来此是来诉说爱情,还是发泄痛苦或仇恨,她其实多么希望坚赞一见她能说“萨都措,我多想看见你! ”如果那样她一定会屈服于爱,她肯定……但是,好像他急切想见的人却是妹妹,她就尖刻地说:
“你有什么权利叫我妹妹的名字? 知道吗? 我来这里是想看看杀我父亲的凶手落到了什么地步! ”
坚赞说:“你看清楚了吗? 就这下场,你满意吗? ”
“哼,我不满意,你死了我才满意! ”
“你很快就会如愿的。”
“是的,会的。但是我想知道你死后将轮回为什么,是恶狼或是猪狗呢? 你不仅是杀人凶手,是魔鬼,而且是流氓骗子! 我真恨我自己怎么爱上一个对父亲藏着杀机的恶徒,贪财害命、替人杀我父亲,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我和沃措玛的父亲,我当时还那么爱……”
“你怎么骂我都可以,萨都措,我们没有缘分,这是注定的。你刚才说我贪财害命,替人杀人,你怎么知道? ”
萨都措狡猾地笑了,说,“不是吗? 你不是给沃措玛这样讲的吗? ”
坚赞忙问:“沃措玛跟你说了什么? ”
“所有的,你告诉她的所有的。你没忘记吧,我们可是姐妹呀。我今天来这里,还想听你亲自再给我说说。”
坚赞说:“我是你们的仇人,你何必听我说什么,我现在就只有等死了。”
“对,太对了,你就等着死吧! ”说着,萨都措拿起火把。
“门锁着,我无法出去送你。”
“哼,都快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还得意什么! ”萨都措恼怒地说。
“我就是成了鬼,也要变成除恶扬善的金刚神。”
“真希望你死时我能亲手扎上一刀。”
“你跟你父亲很相似,杀生是件快乐的事。”
“有英雄的父亲就有英雄的女儿,翁扎甲波的女儿当然就像甲波,正是因为我们家族的血统里流动的是这样相同的血,所以才一直保持了家族的威风、高贵! 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权利,杀生的权利。”
“据我所知,你父亲的血里就流淌着邪恶、丑陋、卑劣。不过,你比你父亲好多了,我还是要感谢你叫沃措玛送药给我。”
“住嘴吧,坚赞,你可以嘴硬,但你的身体能硬过我家的城堡和这地牢吗? ”萨都措的心里是悲、恨、妒交加,她美丽却充满恼怒的面容在黑暗中的火把光亮里显得妖饶而狠毒。
坚赞眼前的萨都措此时就像满脸愤怒的红色丹玛护法女神,坚赞仿佛看到她说话时,嘴里喷着火,“父亲是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地死掉的,你会受尽各种折磨的,你等着! 坚赞! ”萨都措说完愤然转过身向外走去。
萨都措转过身才让眼里的泪水流淌而下,她走着想着,自己真是窝囊透了,看他这个囚犯做什么? 听他的废话做什么? 对他感什么兴趣?!自己降尊屈贵到这种地步,他却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却对沃措玛……她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换掉那身在地牢里被臭气熏过而让她厌恶透顶的橘红色缎面袍子以及黑绒皮靴,把它们全拿去烧了。从头到脚洗了个遍,让女佣用印度香、柏树枝熏香了一阵,那股憎恶和恼怒才稍微平息一些,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用被子捂着头,躺在床上大哭了起来,从小就那么骄傲自信,却在自己一生最大的事情上打了败仗,败在一个囚犯手里,败在自己相濡以沫的妹妹身上……
现在,沃措玛也爱往寺院跑,百姓和僧人们都很感动这对姐妹对父亲的孝道之心,认为她俩这样为父亲虔诚求佛,甲波爷的病会好起来的。今天一早,沃措玛带着小鹿就出去了,午饭时才回来,她不知道萨都措今天去看坚赞了,也没在意午饭时姐姐没下楼来。当她听女佣悄悄告诉她萨都措独自关在屋里哭了很久,沃措玛这才紧张担忧起来,泼辣而高傲的萨都措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她怎么了? 沃措玛急忙跑上楼,去姐姐卧房。
敲了好一会儿门,萨都措才终于给妹妹开了门。
“阿姐,你……你怎么啦? 谁欺负你了? ”很难看到姐姐这样伤心过,看着姐姐哭过的眼睛,沃措玛心疼地问着,并拉住姐姐的手。
没想到萨都措把她的手一把拂开了,不悦但很平静地说了句:“你来干什么? 出去吧。”
“阿姐呀,你怎么了? 告诉我吧! 我们不是都和好了吗? 那天晚上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我向你道歉啦,你难道还生气? ”
她叹口气说:“我气我自己还来不及呢,你算什么? ”
“好吧,我什么都不算,但总算是你妹妹吧。我不愿意见你伤心的样子! ”沃措玛亲热地双手拥住姐姐的腰,笑着说。
萨都措今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心里也平静了起来,她想既然沃措玛看到她这副伤心样,她来了就干脆演出戏。萨都措对妹妹和坚赞的关系越来越怀疑,她断定坚赞跟沃措玛说了什么她所不知他们也不让她知道的事,她仔细回想品味坚赞看见她时无意间说出的话,她感觉坚赞不在乎她而是她的妹妹沃措玛! 但她又不希望如此,她想今天她非要探出妹妹隐藏的心事。她知道沃措玛外柔内刚,硬让她说是不可能的,于是萨都措把头发理了理,坐在床边叹着气,哀怨地说:
“沃措玛,你还爱我吗? ”
听着姐姐怨怜兮兮的话,沃措玛着急地靠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怎么不? 你说的是什么呀! 萨措,你真傻! ”
“是的,我傻透了,大家都不喜欢我,不信任我,我怎么不难过……”她又掩面啜泣起来。
“谁不喜欢你了? 别说阿爸阿妈有多爱你,我不是一直很爱你吗? 如果没有你,我可就太孤单寂寞了,我们从小不仅是姐妹,还是朋友呢,不是吗? ”
萨都措很失望地摇摇头:“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可是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