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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孩子一定是遇着什么不幸的事才走到这种地步的,老人没有多问,就帮郎吉脱下靴子,还用自己暖暖的手轻轻搓着郎吉的小脚,疼爱地仔细看着郎吉。
火塘上大铜锅里的茶水沸腾地冒着清香的热气,年轻的妇人先给他们斟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清茶,泽尕端着这碗淡淡的清茶,心里是无限的感激,刚才她看见女主人拿起一个不大的牛皮口袋,从里边抓出一小撮细末茶叶时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抓了一大把茶叶细末放进了锅里,深知她家还缺少茶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一户人家,确实是很难换到茶叶的,况且这汉地的茶又那么金贵,她能毫不吝啬地放了那么多,她,一个带着儿子逃难的人却被这户善良的人家奉为贵客,泽尕眼里噙满了感激的泪水,她悄悄地拭着泪,这一切都被老妇人看见了,她忙说:
“这孩子长得这么俊,你自己走的还是阿妈背着你走的? ”
“阿妈背着我,不过,阿妈累了,我就自己走,你不是看见我的靴子都打湿了吗? 你还问? ”
他这样一说,把大家都逗笑了。泽尕对儿子说:“郎吉,要喊阿婆,不要‘你你你’的,不礼貌! ”
郎吉忙喊了声“阿婆”,老妇人慈爱地笑着说:
“郎吉真不简单啊,勇敢,勇敢……”
“我现在还不算勇敢,等我长大了,我就会像我阿爸一样的勇敢了,我阿爸是……”
“郎吉,快喝茶吧,你看弟弟多乖,等会儿吃饱了就跟弟弟去玩。”
母亲打断了郎吉的话,听话的郎吉马上想起母亲跟他讲过多次,别告诉外人他们是从哪来,他父亲是谁,他看了看站在阿松身边的那个好奇地看着他的男孩,然后忙专心地吃起阿婆给他揉好的糌粑。年轻妇人给他们打好酥油茶,并端出家里所有能吃的,有奶酪、糌粑和几根干牛肉,这是她们最盛情的接待了,已经吃过了晚饭的他们都围坐在泽尕和郎吉身边。
“你们走了许多天吧,从很远的地方来? ”年轻女人问。
“大概走了七八天啦,我们先都有马,后来……马被人抢了。”
“你们这是要上哪儿? ”她们都关切地问。
“到桑佩岭,那儿有亲人,”泽尕顿了下,撒了个谎,“我是色尔一个头人的女人,丈夫死后,他的兄弟要我嫁给他做二太太,我不愿意,就被赶了出来,只有回老家了,明天我们又继续赶路……”
老妇人同情地说:“真不容易啊,要是你不嫌弃我们这里,就在这儿住上一阵子吧……”
泽尕忙摇手道:“不不,今天就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早早赶去亲人那儿好……”
已经在一旁跟小弟弟玩耍的郎吉听见母亲说明天又要走,他喊道:“阿妈,不走嘛,我不想再走了,舅舅家那么远,我不想去了。”
泽尕正想责备儿子多嘴,老妇人拉住了她的手真诚地说:“你别过意不去,你们母子俩这样疲累,我看再这样走下去,到不了桑佩岭你们就累垮了,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些日子,等天气转暖了,再走也不迟,我家里就我、媳妇本卓和孙子,我男人已经不在了,儿子给头人支差去了。有时回来住一住,我们家是头人的科巴,长年在头人家里支人差,你也可以帮帮我们,多一个人手不是更好吗? ”
泽尕知道,支差的科巴是无自由的,是不能随便回家探亲的,这户人家,看来是属于中等科巴,牛羊大概就是三四十头,地位只比奴隶娃子高一等。
“头人常来此吗? ”
阿婆知道泽尕担心什么就说:“放心吧,我们这片耶柯牧场离他远着呢,搬迁牧场时他也很少来查看,只要我们每年冬宰时交够几腿牛肉,我儿子桑更不误差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年轻妇人也一再热情挽留着她,泽尕终于答应,决定留下来,郎吉居然雀跃着欢呼着跑过来高兴地亲亲母亲和阿婆。
“我们这是有缘啊! ”阿婆感慨道,“我第一眼就从心里喜欢你们了,你说怪不怪? ”
“真是缘分,阿松,今天白天我们还像流浪人一样无家可归,这会儿却有了个家,你们的恩情……”
“不说这些了,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啦。”那个叫白姆的老妇人说。
泽尕终于轻松地笑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夏季,泽尕也从贵妇变成了贫民人家的牧妇,小少爷也变成了牧童,他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这母子俩的到来,给白姆一家平静单调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虽然日子过得很清贫,但相互关爱体贴亲如一家,本卓和她婆婆都是勤快的女人,跟她们一起泽尕学会做许多牧事,挤牛奶、拴牦牛、做奶酪等等,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她学康北一些地区的牧女,在脸上也涂抹上了蜂蜜奶乳膏,时间一长面膏就变成黑的了,牧女们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晒,二是为了美肤,虽然平时看上去黑糊糊的,可是到了节日里,一旦洗去,那滋养了很久的脸蛋儿红润又白嫩,再把细密的小辫精心梳妆一番,着上节日装,那美丽真的是赛过了仙女,如今泽尕姣美的容颜完全遮掩在面膏后,只有头顶上一颗绿色的松耳石装点着她的乌发,手腕上戴的象牙手镯都收起来了。
进入初夏,牧人就要迁场了,几十头牦牛驮着白姆家的帐篷和不多的财产向更高的草山夏季牧场进发。牧场的搬迁一般是在土司头人统一安排下进行的,白姆阿婆家由于游离得太偏远,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头人也知道她们家很本分,差务是每年都完成了的,再榨不出更多的油水,加之那片草场并不肥美,也就顺其自然了。
郎吉那头漂亮的卷发,不再是梳理得服帖归顺的少爷头,而是一股股胡乱地粘结翘立着的了,皮袍也是脏兮兮的,白嫩的小脸蛋被阳光和寒风烙出了两团黑红的印记,不到六岁的他学会了放羊,还懂得了许多放牧的知识,譬如羊不能吃死水,如果吃了,到了三四月时就要患羊痢疾而大批死去等等,机敏聪慧的郎吉把二十来只羊管理得好好的,阿松和阿婆把他心疼得直唤“我的泽仁卓”。
夏季牧场在洛绒高山,山顶草滩上有两汪碧泽的高山内陆湖,依傍在山脚下的那片浩渺美丽的圣湖就是白姆措——莲花湖。白姆阿婆的名字也是“莲花”之意。每次阿婆要郎吉陪她去放牧,他都高兴得很,因为阿婆有讲不完的故事,郎吉又总有许多稀奇的想法和问不完的话,阿婆始终饶有兴致地给他讲啊讲。阿婆带着郎吉到湖岸边的草坡顶上,在每年牛羊舔出的巨大的六字真言符号处再用岩盐适量地撒划出六字真言字符,牛羊喜食盐,用它们的舌头添食尽绿色的草,显出褐红色的土地和醒目的六字真言图,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来年,这块草地上又会在草长时节最先长出肥美的六字真言青草,特别壮观醒目。
看着几头跑得快的牦牛急切地舔食那些盐巴,阿婆牵着郎吉下坡向白姆措湖走去。
“阿婆,为什么白姆措要一百年才开一次莲花? 草原上到处的花都是年年开放的呀。”郎吉跟阿婆放牧时就绕湖岸念经转湖,这天他走在阿婆身旁问道。
湖面上刚才还像明镜似的把树木葱茏美丽的山坡清晰地印在里面,这会儿,湖里的景致又变了,太阳出来没多久,湖面上的微风把阳光下的湖水吹得波光粼粼,闪闪烁烁,神奇无限,郎吉忽然想起阿婆说的这湖面上是要开花的。阿婆手捻着佛珠正轻诵着六字经文,听郎吉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个问题,她愣了下,摸了摸郎吉的脑袋,停住脚步,把目光投向浩渺的湖水说:
“神出现的那天就这么定了的,一百年开一次! ”阿婆很肯定地说,那神情就像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神的决定,“莲花开放时,这湖好美丽啊! 松耳石一样的湖面上,是这么大的一朵朵莲花,”她双手环抱着比划了下,“花香到处都飘着,佛的光环像彩虹一样罩在那些莲花上,五彩的光环里还有好听的音乐在响呢……”
“阿婆你也听见过? ”郎吉羡慕地望着阿婆兴奋地问。
“哦……不,要世界上最有福、心地最善良的人才能听见。”
“甲波爷能听见吗? ”他神秘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阿婆,我告诉你个秘密,我阿爸是甲波。”
“这个……嗯,”阿婆疼爱地看着扑闪着晶亮眼睛的郎吉,迟疑了下,这可是郎吉第一次告诉她,泽尕和他们相处已久,他们的遭遇还是大概知道了一些,她把佛珠挽在手腕上,蹲下身,在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