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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吉森格的双脚是用牛毛绳捆着的,他仰躺在一个木墩上,头仰靠在草地上,双手各一边被人压着,胸口压了块大石板使他动弹不得,当两只眼珠开始渐渐凸出,施刑人拿着挖眼铁钩子,做好准备,旁边黑色的陶制火盆下牛粪火红红的燃烧着,另一个施刑人手握着一只小巧的铜瓢,在瓢里放了块酥油,待酥油化开,就倒在了另一只更小的铜瓢里,那个胖子施刑人动作娴熟地操起特制的精巧的铁钩,随着森格的一声惨叫,多吉森格的左眼被迅速地剜了出来,胖子满意地对他的助手笑了笑,然后把还带着多吉森格体温的眼球放进了一只土陶器里,又快捷地接过小铜瓢,把酥油汤倒进了空洞的、已开始流出鲜血的眼窝里,这是挖眼的一贯方法,酥油有着很好的止血作用。
当夕阳偏西时,绒格马会议第一天的议程即将结束,鼓声响起,它告示着众人会议该进行最后一项内容了。多马日克头人待鼓声一停便站起身大声地宣读土司的成文法“登查几松”——十三条禁令,这是惯例,每次会议结束前都要宣读一遍:
“……第六,不准进神山砍伐和狩猎,违者剁手脚。
第七,不准偷抢及伤身害命。
第八,每年藏历五月十五日,才能搬到夏季牧场,并须一体行动,若提前一天或延后一天,每户罚带鞍驮牛一头。
第九,每年的绒格马须在赛马会结束时立即召开,全部差户必须按时参加,迟到一天罚牛一头。
……
第十一,凡遇冤家械斗,有枪差户必须参加,迟到一天者罚银二两。
第十二,举行赛马盛会,五天。差户必须着好衣参加,背枪者必穿氆氇衣或毪衫,并戴‘嘎乌’护身符,如违反此规,处以抽马鞭之刑。一天不到者罚牛一头,五天不到者罚牛马羊各三。
……“
最后土司大声宣布:
“我们翁扎土司家的法律就像离弦的箭杆一样正直;就像巨响的雷声一样无穷的有力!”然后宣布散会。
这些条例差民们早听得耳朵起了茧疤,人们悄悄地在背地里说:“土司的法就像黄金的枷,看起来是那么金光灿灿,套压的只是穷人的肩,沉甸甸的。”
草场上与会的人们和观看者都散尽了,桑佩马帮的几个小伙子他们都为今天看见的情景而感怀,默然不语的坚赞跟塔森并肩走着,只听一个伙伴说:“当土司真是好上天了,一切都可随自己的意愿,他们可能连烦恼都没有……”
“哪儿的话,土司的烦恼可与我们不一样,也许更苦呢。”
沉闷了许久的坚赞突然说了句:“如果我是土司,我会废了这些刑法!”
塔森把手放在他肩上,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走在前面的阿更没听清,转头问道:
“什么?坚赞说什么?”
塔森说:“他说真可怕。”
阿更点着头说:“是可怕,也可恨!”
他们回到自己的帐营后,坚赞似乎一直坐立不安,吃过晚饭,他在褡裢里装了些东西就出去了。他打听到多吉森格的住处,就向远处的一片土木房屋走去。
这是一个低矮、灰暗、一楼一低的房屋,当坚赞推开大门,牛粪混合着草料的浓浓气息扑鼻而来,不大的院落里一只拴着的藏獒粗声地叫了一阵,就听到楼上有人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把狗拦住,并问:
“你找谁?”
“多吉森格。”
“请上楼吧。”
他们还在光线阴暗的楼梯口时,就听到屋里有人问:“阿姐,是谁?”
走在坚赞身后的女人还没开口,坚赞就说:“是我。”
当坚赞出现在多吉森格的面前时,多吉森格确实是大吃了一惊,左眼已经被他母亲和姐姐用茧绸包扎好了,他坐在火塘边的卡垫上,身子斜倚在梁柱上,屋里虽然光线已经暗了,而且没有眼珠的左眼还剧烈地疼痛着,但他还是看清了这个意外地出现在他家的客人:
“补箭手,桑佩坚赞?你!”他对坚赞的印象很深,坚赞射箭的那天他还是健全的人,但是那天晚上他就被抓了,押在了土司宅楼下的牢狱里。
他准备撑起身,坚赞忙走近他说:“别起身,对不起了,我来是不是打搅了你休息?”
“没有,没有,你这是有事吗?”多吉森格摇手说。
“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快坐吧。森格,你怎么不请客人坐下?”这时一个年长的妇人拿着几块牛粪饼走进堂屋。
多吉的姐姐忙接过母亲手里的干粪饼添进了火塘,在火光里能看清她和她母亲的眼睛很红,表情比多吉森格还悲哀,很明显,她们是刚哭过的。多吉的姐姐已经出嫁,她是特意回家照顾弟弟,也是为了安慰母亲。
“我带了些茶叶和盐,来看看森格。”说着他取下褡裢,把两块大茶和一包盐交给了多吉的母亲。
“这怎么好……”多吉的母亲摇着手。
“你这样做,让我多不好意思!”
“别推辞啦,我是真诚的,请接受吧,阿松(藏族对年长女人的称呼,相当于汉族的”阿婆“)。”
多吉森格的母亲一谢再谢地终于接受了,坚赞这才在多吉森格身旁坐下。多吉森格向他母亲和姐姐介绍了坚赞的身份,母亲佩服地看着坚赞:“还是你有出息,是个好男娃,不像我们森格,他……”
“阿妈,你又话多了!”多吉森格说。
母亲叹口气,怨声道:“你让我怎么能不说?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话,不老跟那帮头人的儿子耍多好,你不听,你就那么相信他们会有朋友情义,现在他们把你害成了这样……”
老人说着就伤心地抹起眼泪来,正在给客人倒茶的姐姐也流着泪,但她对母亲轻声说:
“阿妈,别伤心啦,也别说弟弟了,他比我们还难过。”
“他难过吗?你看他没事似的,要是过去森格你交的朋友是坚赞这样的人,那就好啦,唉!”老人沉沉地叹口气。
“阿妈,你看,我这不是已经跟坚赞交朋友了吗?”多吉森格想宽母亲的心,微笑着轻松地对母亲说。
坚赞也马上说:“是啊,阿松,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森格是很不错的人,我挺佩服他的。”
“你就多帮助帮助他吧,孩子,他不懂事的地方太多了。好吧,你们俩聊吧,我们就不打搅了!”她把松光点燃放在灶头上的一块石板上。
母亲和姐姐走开后,这两个小伙子却沉默了,过了会儿,多吉问:
“你为什么要来看我?我们并不认识,也没交情。”
坚赞沉吟了下道:“我也不知道,看过了你受刑的情景,我就一直忘不掉你,所以就来了。你对土司说了什么?他怎么又只取你一只眼了?”
“你好奇吗?你对我这个多吉有兴趣还是对甲波多吉有兴趣?”
坚赞笑了,说:“都有,可以吗?”
多吉森格就把他跟头人的儿子一同去打架的事说了一遍,最后他愤然道:“什么十三条禁令?都是狗屎!这样不准,那样不准,都是对无权无势的百姓说的。真的是富人心都比锅底黑呀!我真蠢,把豺狼当成了朋友,他们是什么贵族?畜生!”
“这些人有权有势,外表是贵族,骨子里却是最低劣、肮脏的。他们的来生来世就该是猪狗不如,哪怕他们家家都供着金菩萨,尤其是那个当今的……”坚赞本想说出“多吉甲波”这几个字,但他停了下,又说,“当今的那些坏土司算什么贵族,其实你就是贵族,只是没有权力和财富罢了。”
“你才是,我算什么?一只替罪羊!你才可称为真正的贵族,这我能看出,在射箭时,你那么有气度,真的是!我看得出。”
“看得出?什么看得出?我们俩怎么开始互相抬举起来了?哈哈。”
“真的,那天看见你射箭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你的眼睛里,你的气度里,都有一种特殊的东西,翁扎土司家的那把神箭你拿着才真配得上,所以我说你应该是真正的贵族,你……”
“快别这么说了,传出去就是杀身之祸了!”坚赞止住他的话,认真地说。
“那是。你听说过吗?几年前,有个叫扎西的年轻人,就因为话没说对惹下了大祸。”
坚赞马上对此关注起来,他说:“对他你知道得很多吗?”
多吉森格点点头说:“我了解他,我们虽不常来往,有时也在一起玩,互相还是比较了解。都说他想刺杀的是翁扎甲波爷,我不信。那次大祈祷法会的正月十九,他确实是病得很厉害,很巧,前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