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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谁想射杀土司?他究竟是人还是魔鬼?这些谜团悬在布隆德人们的心里。
当时,寺院里一阵恐慌骚乱后,人们终于弄清了中箭倒下的不是土司而是大管家泽仁昌珠!管家的穿着打扮跟土司有些相似,梳得贼亮的头发中分,脑后束一根辫有红丝穗的短发辫,左耳垂着金质镶珠宝的大耳环,淡黄色缎面镶金丝边立领皮袍,再套一件黑底金黄万寿符图案的镶麂子皮坎肩,唇须两撇,加上他俩的脸型很相似,恍惚看去还真像土司,难怪在光线幽暗的雪花中有人会看错。
土司怎么也想不出谁会射杀他,让他庆幸的是幸好侍者没给他戴稳帽子,如果不是在铜镜前多试试貂皮高筒帽,首先站在窗户前接受臣民顶礼,然后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为此他破天荒没有责备侍者和那些误把管家看成他的仪仗队头领。
管家在无望中闭上了眼,那支准确扎在他额头上的箭真让土司后怕,凶手的箭法竟如此高,就在那一瞬间,在阴霾的雪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找准了射杀的最佳位置和距离,只一箭就结束了管家的命,这完全是精心预谋好的行动,难道管家有仇人吗?不,不可能,这绝对是冲他土司来的,那么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行刺?总不会像老百姓说的是魔、是鬼吧?
管家的死对土司是个损失,对布隆德来说是惊天动地的新鲜事,各种猜测和议论悄悄流传在民间,有人说布隆德草原可能要遭难了,那个一会儿是红人一会儿是白人的人就是金刚护法神的化身,杀了管家,是警告土司要仁慈待民;有的说一定是土司的仇人来报仇了,杀管家只不过是提醒土司爷复仇的人回来了。还有更奇怪的说法,说是那个奇人就是吐蕃时期刺杀灭佛的藏王达玛王的侠僧拉隆贝吉多杰还魂再现,专来惩治恶业造得太多的人来了……
这些说法和议论,土司的人都先后听到并一一汇报给了主子。凶手没抓住,这就让他气恼不堪了,这之类的传言,更使土司爷坐立不安,他马上决定不应该让传言再散布下去了,口舌间流出的话语不是小事,是要招至麻烦的。他一定要追查下去,抓不住真凶,也要抓个替罪羊,堵住人们的嘴巴。
他当即在土司官邸里紧急召开了五个头人组成的“涅巴会议”,土司的意旨马上行成文告公布出去。
三天以后,土司为管家举行了最隆重的葬礼。
又过了两天,终于有一个疑点引起了暗查者的注意。支马差和枪差的中等差户昂旺巴登的儿子扎西于正月十九日那一天没人见着他,因为他家去支枪差的应该是他,而他那一天称病未去,从他的体魄和身高看确实像那个红衣人,他的枪法和箭法也不错,去年在赛马会射击比赛中还得了第一名,难道真是他?那这人完全是吃了狮子胆,虎狼心,胆敢射杀自己的王!经过寺院喇嘛、管家、秘书和涅巴会议的几个主要头人一分析,答案出来了——这是一起仇杀案,昂旺巴登是世袭小头人,此人精明勤劳,很会管理牲畜,他家的牛羊发展得很快,多年前草原畜群发生口蹄疫病灾,许多人家的牲畜一下子死了很多,包括土司家的。但昂旺巴登家的两百多头牛羊却只有十来只死于此病,那年人们埋在地下的死牛羊上百上千,昂旺巴登家确实引人注意了,他家的日子开始越过越红火了,虽然给土司支应的差役等级上升了,上缴的贡赋增加了,节余的酥油、牛羊肉等等还是很丰足,可以说昂旺巴登家的家境比一部分大头人还富足了,这下可召来了诸多的麻烦,只因昂旺巴登性情刚烈,不愿去讨好贿赂土司头人,为人很正直,在群众中有较高的声誉,土司多吉旺登早已对他心存不满,但就是没找到合适的岔。一些头人更是心怀妒忌,早就想挑他的过错了。
土司时代的草场虽然说的是公有,但每年在分配草场时土司往往把最好的草场留给自己,留给寺庙,再依次以亲疏关系分配。这些年来,土司开始有意地制约昂旺巴登,把最低劣的草场分配给他家,这一来,畜群吃不饱,很快就掉膘,那年吃不饱的几头牛在主人放牧时一疏忽,就越界到寺庙草场去吃草,寺里发现后告到土司那儿裁断,土司和涅巴会议的一些头人正中下怀,裁断的结果是:没收昂旺巴登家一半的牛羊归寺庙,罚酥油十包(一包相当于三十斤)等物给土司。这一来,昂旺巴登家开始走下坡路,从世袭小头人降为中等差户。有一次,昂旺巴登在与人闲聊时说了些“当今土司不如已经过世多年的前土司”之类的话,不久这些话就传到了土司耳朵里。
土司对管家泽仁昌珠说:“留着那个倔脾气的昂旺巴登不会有好事,你安排人去办吧,最好让他秘密消失。”
“从布隆德吗?”管家没把握地问。
土司点点头道:“就让他到最好的地方去吧。”
“升天?”
“就这样,你去办吧!”土司不耐烦地挥挥手,掏出鼻烟盒,悠闲地自顾自吸起来,又舒舒服服地打了几个喷嚏,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白色绸巾捂在鼻子上狠狠地擤了一下,就把绸巾扔出窗外。
就在那天深夜,与昂旺巴登家相邻的房顶上有两个人越墙爬了过来,他们一家睡得正熟时,从二楼天井窗户射进明火枪铅弹,正射中睡在床上的昂旺巴登,长子扎西被枪声惊醒,从另一房间冲出,两个凶手已从原路逃走了,父亲的腿上血流如注,天刚亮一会儿,父亲就因流血过多而停止了呼吸。
父亲已去世一年多,一天,扎西和几个贵族子弟在一起喝酒时从一个喝醉了的大头人儿子口中得知,父亲的死是管家派人干的,那两个凶手已离开布隆德,好像是到达折多去做买卖了,一直未回。愤怒的扎西当时就说了句,这仇不报,誓不罢休!
据了解,扎西在今年法会期间一直未出面,他母亲讲,他病了,在床上睡了几天,还从寺里的喇嘛医生那儿取了些草药粉,是他母亲替他取的,医生并没看到他,这也可以断定他是假病,更证明了他是有预谋的。
“要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哼,我要杀他,就像拔一根草!”土司狠狠地对随从说了句决定了扎西生死的话。
大雪后的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扎西一家就被一阵砸门声惊起,门被砸开,扎西被几个人五花大绑地抓走了。已被抽打得伤痕累累的扎西怎么也不承认是他杀了管家,最后,土司下令说:
“他不承认也没关系,活剥他的皮,做两个人皮鼓还不错。”
在刑房里,施刑人用一把小巧锋利的小刀,准备剥扎西的皮,这种称为“水刀”的小刀轻轻一触皮肤就会划开一条口,只要用刑一开始,他们就会熟练如雕刻匠一样轻巧、专注地用小刀在捆绑好的扎西身上施展起来。握刀的人在扎西眼前晃了晃刀问: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说,大相子是不是你杀的?”
扎西惨烈地大笑了几声说:“如果真是我杀了那家伙,那才好呢!可惜不是,要是我,我就会把土司也杀了。只可惜我没机会了,身先死而仇未报——这是我最后的遗憾了!不过,我相信还会有人来杀他,我肯定!我……”
“啪!”一记耳光打在扎西的嘴上,施刑人说:“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说好听的话,你要……”
扎西打断道:“要听好听的话吗?对,还真有几句,那就请你告诉甲波爷吧。”他说到这儿停了下,看看其他人又对拿刀的人神秘地轻声说:“我只跟你说。”他示意那人靠近些。那人似信非信地靠近他,并侧头凑近扎西,扎西装着说悄悄话的样子把嘴凑到那人的耳朵边:“你告诉他……”正说着,突然他猛地咬住施刑人的耳朵,再用力一咬,痛得他“哇哇咝咝”地叫起来,当他挣脱开时,耳朵的一小块儿却已含在扎西的嘴里,扎西用力一口吐在地上,施刑人捂着受伤的血淋淋的左耳气急败坏地叫着:
“我会让你不得好死,你……你等着,开始,剥他的皮!”他一示意,助手们就一齐上来,开始了残忍的活剥人皮术。
扎西临死之前留下这样一句话:“告诉土司,我会变成厉鬼,来跟土司算账的,我血淋淋的皮放过的草地上,长出的草将是血红的,那就是说我已变成了冤魂!”
土司听了这话,自然是一笑了之,谁信这死鬼的一派胡言!笑话!
扎西的皮被搁在厚厚积雪的草坝上以示众,那天天空奇晴,阳光照在大地上显得格外刺眼,血把那片雪地染得惨烈而可怕,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