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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又走出一步,双足便给人牢牢抱住。他伸手在那人头上猛击一掌,那人惨叫一声,却不肯放手。令狐冲喝道:“你再不放手,我杀你了。”突然间小腿上一麻,竟然给那人张口咬住。令狐冲又惊又怒,眼见众人皆如疯了一般,山洞中火把越来越少,只有两根尚自点燃,却已掉在地下,无人执拾。他大声叫道:“拾起火把,拾起火把!”却有一名胖大道人哈哈大笑,抬起脚来,踏熄了一根火把。令狐冲抽出长剑,将咬住他小腿那人拦腰斩断,突然间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却原来最后一枝火把也已熄灭。火把一熄,洞中群豪蓦然间鸦雀无声,均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手足无措,片刻之间狂呼哭喊之声大作。令狐冲心想:“今日的局面已然有死无生,天幸是和盈盈死在一起。”念及此节,心下不惧反喜,对准了盈盈的所在,摸将过去。走出数步,斜剌里忽然有人奔将过来,猛力和他一撞。这人内力既高,这一撞之势又是十分凌厉。令狐冲给他撞得跌出两步,转了半个圈子,急忙转身,又向盈盈所坐之处慢慢走去,耳中所闻,尽是呼喝哭叫,数十柄刀剑劈舞碰撞。
众人身处黑暗,心情惶急,大都已频临半疯半狂,人人自危,便均舞动兵刃,以求自保。有些老成持重,或是定力极高之人,原可镇静应变,但旁人兵刃乱舞,山洞中挤了这许多人,黑暗中又无可闪避,除了也舞动兵刃护身之外,更无他法。但听得兵刃碰撞、惨呼大叫之声不绝,跟着有人呻吟咒骂,自是发于伤者之口。
令狐冲耳听得身周都是兵刃劈风之声,他剑法再高也是无法可施,每一瞬间都会被不知从那里砍来的刀剑所伤。他心念一动,立即抽出长剑,也舞动护住上盘,一步一步摸向洞壁,只要摸到了石壁,靠壁而行,便可避去许多危险,适才见到似是盈盈的那个人形又是倚壁而坐,这般摸将过去,当可和她会合。从他站立之处走向石壁相距虽只数丈,可是刀如林,剑如雨,当真是寸寸凶险,步步惊魂。令狐冲心想:“若是死在一位武林高手的剑底,那是心甘情愿。现下情势,却是随时都会莫名其妙的呜呼哀哉,杀死我的,说不定只是个会些三脚猫把式的笨蛋。纵是独孤大侠复生,遇上这等情景,那也是一筹莫展。”一想到独孤求败,心中陡地一亮:“是了,今日的局面,不是我给人莫名其妙的杀死,便是我将人莫名其妙的杀死。多杀一人,我给人杀死机会的便少了一分。”长剑一抖,使出“独孤九剑”中的“破器式”来,向前后左右点出。这“破器式”乃为破解敌人暗器之用,就算万箭齐发,也射不到他。“破器式”的剑式一使开,便听得身前几人啊啊惨叫,跟着感到长剑又剌入一人身子,忽听得“啊”的一听呼,是个女子声音。令狐冲大吃一惊,手一软,长剑险险跌出,心下砰砰乱跳:“莫非是盈盈,难道我杀了盈盈!”纵声大叫:“盈盈,盈盈,是你吗?”
可是那女子再无半点声息。本来盈盈的声音,他听得极热,这一声轻呼是不是她发出,原是极易分辨,但山洞中万声齐作,这女手一声呼叫又是甚轻,他关心过切,脑子乱了,只觉似乎是盈盈,又似乎不是她。他再叫了几声,仍是不闻答应,俯身去摸地下,突然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脚,重重踢中他的臀部。令狐冲向前直飞,身在半空之时,左腿上一痛,又给人打了一鞭。
他伸出左手,曲臂护头,砰的一声,手臂连头一齐撞上山壁,落了下来,只觉头上、臂上、腿上、臀上,无处不痛,全身骨节似欲散开一般。他定了定神,又叫了两声“盈盈”,自己听得声音嘶哑,好似哭泣一般。他心下气苦,大叫:“我杀了盈盈,我杀了盈盈!”挥动长剑,上前连杀数人。喧闹声中,忽听得铮铮两声响,正是瑶琴之音。这两声琴音虽轻,但听在令狐冲耳里,直如霹雳一般惊心动魄。他狂喜之下,大叫:“盈盈,盈盈!”一个冲动,便欲向琴音奔丢,但随即明白,琴音来处相距甚远,这十余丈路走将过去,比之在江湖上行走十万里还凶险百倍,要走完这十几丈路而居然能得不死,实是难上加难。这琴音会是发自盈盈,她既健在,自己可不能贸然送死,如果两人不能手挽手的齐死,在九泉之下将饮恨无穷了。他退回两步背脊靠住石壁,心想:“这所在安全得多。”忽觉风声劲急,有人挥舞兵刃,疾冲过来。令狐冲一剑剌出,但长剑甫动,心中便知不妙。
“独孤九剑”的精义,在于一眼见到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便即乘虚而入,后发先至,一招制胜,但在这漆黑一团的山洞之中,连敌人也见不到,何况他的招式?更不必说他招式中的破绽,“独孤九剑”便成无用之物。令狐冲长剑只递出一尺,急忙向左一避,只听得喀喇一啊,跟着砰的一声,又是“啊”的一声惨叫,推想起来,定是那人兵刃先撞在石壁,折断的兵刃却剌入了他身子。
令狐冲呆了一呆,耳听得那人更无声息,料想已死,寻思:“在黑暗之中,我剑术纵高,亦与庸手无异,只好暂且忍耐,俟机再和盈盈相聚。”但听得兵刃舞动声和叫喊声已弱了不少,自是在这片刻之间,已有多人伤亡。他以长剑急速在身前挥动,组成一道剑网,以防突然有人攻至,那瑶琴声时断时续,不成曲调,令狐冲又担心起来:“莫非盈盈是受了伤?又不然弹琴的并不是她?”
过得良久,呼喝声渐渐止了,只是地下有不少在呻吟咒骂,偶尔有兵刃相交吆喝之声,均是发自山洞靠壁之处。令狐冲心道:“剩下来没死的,都已靠壁而立。这些人必是武功较高,心思较细的好手。”他忍不住叫道:“盈盈,你在那里?”对面琴声铮铮数响,似是回答。令狐冲飞身而前,左足落地时只觉足底一软,踏在一人身上,跟着风声劲急,地下一柄兵刃撩将上来,总算他内力奇厚,虽然见不到对方兵刃的来势,却也能及时察觉,左足一使劲,倒跃退回石壁,寻思:“地下躺满了人,有的受伤未死,可走不过去。”但听得风声呼呼,都是背靠石壁之人在舞动兵刃护身,这一刻时光中,又有几人或死或伤。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众位听了,咱们中了岳不群的奸计,身陷绝地,该当同心协力,以求脱险,不可乱挥兵器,自相残杀。”许多人齐声应道:“正是,正是!”令狐冲听这声音,似有三十余人,这些人都已身靠石壁,站立不动,一来本就较为镇静,二来一时暂无性命之忧,便能冷静下来想上一想。那老者道:“贫道是泰山派的玉钟子,请各位收起刀剑。大伙儿便在黑暗之中撞到别人,也绝不可出手伤人。众位朋友,能答应吗?”众人轰然说道:“正该如此。”便听得兵刃挥舞之声停了下来,擦擦声响,纷纷将刀剑还入鞘中。有几人还在舞动刀剑的,隔了一会,也都先后住手。
玉钟子道:“再请大伙儿发个毒誓。若是在山洞中出手伤人的,那便葬身于此,再也不能重见天日。贫道泰山玉钟子,先立此誓。”余人一齐跟他立了誓,各人均想:“这位玉钟子道长极有见识。大伙若是同心协力,或者尚得脱此险,否则像适才这般乱砍乱杀,非同归于尽不可。”玉钟子道:“很好!请各位自报姓名。”当下便有人道:“在下衡山派某某。”“在下泰山派某某。”“在下嵩山派某某。”果然均是三派中大有来头的前辈名手。众人说了后,令狐冲道:“在下恒山派令狐冲。”群豪“哦”的一声,道:“恒山掌门令狐大侠在此,那好极了。”言语中都是大有欣慰之意。令狐冲心想:“我是糟极了,有什好极了?”他心中自然明白,群豪知他武功高强,有他在一起,自是多了几分脱险之望。
玉钟子道:“请问令狐掌门,贵派何以只是掌门孤身一人来?”这人老谋深算,疑他暗中意欲不利于众人。令狐冲出身于华山,是岳不群的首徒,此事天下皆知。困身于于这山洞绝地的,华山与恒山两派数百弟子中,只有他一人,未免惹人生疑。令狐冲道:“在下另有一个同伴——”忍不住又叫:“盈——”只叫得一个“盈”字,立即想起:“盈盈是神教教主的独生爱女,正邪双方,自来势同水火,不可在这事上另生枝节。”当即住口。玉钟子道:“那几位身边带有火折的,先将火把点燃起来。”众人大声欢呼:“是极,是极!”“大家都胡涂了,怎地不早想到?”“快点火把!”其实适才这一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