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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塞外英雄
那烈酒从他小指的穴道中流了出来,初时段誉尚未察觉,跟著无名指的“关冲穴”中,也有酒水流出,片刻之间,他头脑中便感清醒。他左手垂向地下,那大汉并没留心,只见段誉本来醉眼朦胧,霎时之间,脸上又是神采奕奕,不禁颇为奇怪,笑道:“兄台文质彬彬,酒量倒是不弱。”又斟了两大碗酒。
段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杯光景,一千杯须得装上五十大碗才成。兄弟恐怕是喝不了五十大碗啦。”一面说,一面将跟前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他左手搭在酒楼临窗的栏干之上,从小指中流出来的酒水,顺著拦干流到了下面墙脚边,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没半分破绽可寻。过不多时,他喝下去的四大碗酒,已然全从穴道中逼了出来,身体内没留下半分酒性。
那大汉本来自以为酒量天下无敌,这时见段誉如此一个身材瘦弱的书生,居然连尽四碗烈酒而殊不经意,心下暗暗称奇,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两大碗酒,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段誉斟了两碗。段誉卖弄酒量,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是比喝水喝茶还更潇洒。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头上上下下的酒客,连灶上的厨子,灶下的火夫,都围在他二人的桌旁观看。那大汉道:“酒保,再取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起了观看好奇之心,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话休絮烦,段誉和那大汉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不到一顿饭时分,各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段誉自知手指上玩弄玄虚,这烈酒只不过在自己体内流转一过,瞬即泻出,这酒量可说是无穷无尽,伹那大汉却是全凭真实本领,眼见他连尽三十余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心下也是好生钦佩。
他见大汉举止豪迈,英气勃勃,初时尚因他是慕容公子一伙而怀有敌意,但一碗一碗烈酒喝入肚中,不由得对他起了爱惜之心,寻思:“如此比拼下去,我自是有胜无败。但这汉子饮酒过量,未免伤身。”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时,说道:“仁兄,咱们都已喝了四十碗吧?”
那大汉笑道:“兄台的脑子倒还清醒得很,数目算得明白。”段誉笑道:“你我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容易。这样喝将下去,兄弟身边的酒钱却是不够了。”
他伸手怀中,取出一个绣花荷包来,往桌上一掷,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显然荷包中没什么金银。要知段誉被鸠摩智从大理擒将出来,身边原没携带财物。他是镇南王世子,在大理之时,若要用钱,自有旁人替他支付。这只绣花荷包虽是精致,缠了金丝银线,一眼便知是名贵之物,但囊中羞涩,却也是一望而知。
那大汉见了大笑,向身旁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富商道:“张大爷,这里的酒帐,你给咱们结了吧。”
那富商笑道:“当得,当得,难得乔大哥赏面,让兄弟作这个小东。”说著便从囊中取出一大锭银子上来。
那大汉拱拱手,道:“多谢!”携了段誉的手,道:“好朋友,咱们走吧!”段誉心中喜欢,他在大理之时,身为皇子贵族,难以交结什么真心朋友,今日既不以文才,又不以武功,却以无中生有的酒量结交了这条汉子,实是生平未有之奇。那大汉拉著他手,到了楼下,越走越快,片刻间便出了城。那大汉迈开大步,顺著城外的大路疾趋而前,段誉提一口气和他并肩而行,他虽是不会武功,但内力充沛之极,这般快步急走,竟是丝毫不感心跳气喘。那大汉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朋友,咱们比比脚力。”
段誉暗吃一惊,自忖从未学过轻身功夫,如何能与人比拼?但那大汉说了这句话后,不等段誉答复是否同意比试,携著他的手,足不点地般便向前快奔。段誉跨到第三步时,险险跌倒,乘势向左斜出半步,这才站稳,这一步,却是恰好踏了“凌波微步”中的步子。
他无意踏了这一步,居然抢前了数尺,心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只是走这路步子之时,全神贯注,不能分心,他本来和那大汉手携著手,按著保定帝所授的法门要诀,收敛内力,那朱蛤神功才不致去吸大汉的真气。这时足下一踏“凌波微步”,那大汉只感全身一震,段誉乘机轻轻摔脱了他的手。两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倒退而过。
段誉学那“凌波微步”之时,全没想到要和人比试脚力,这时如箭在弦,不能不发,只有尽力而为。至于胜过那大汉的心思,却是半分也没有,他只是按照洞中所学的步法,加上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步步的跨将出去,那大汉到底在前在后,是否已将他抛得老远,他是全然的顾不到了。
那大汉迈开大步,越走越快,顷刻间便远远赶在段誉的前面,但只要稍稍缓得一口气,段誉便即追了上来,斜眼相睨,但见他身形潇洒,犹如庭中闲步一般,步伐中没半分霸气。
那大汉越看越是奇怪,心下暗暗佩服,加快几步,又将他抛在后面,但这么试了几次,已知段誉的长力充沛之极,要在数里内胜过他是并不为难,若是比试到数十里之遥,胜败之数就难说得很,一比到百里之外,自己是非输不可。他哈哈一笑,在一株大树下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大声说道:“慕容公子,乔峰今日可服你啦。姑苏慕容,果然是名不虚传。”
段誉立即收步,听他叫自己为“慕容公子”,不由得大是奇怪,说道:“小弟姓段名誉,乃大理国人氏,兄台是认错人了。”那大汉脸上露诧异之极的神色,道:“什么?你……你不是慕容复慕容公子?”
段誉微笑道:“小弟来自江南,每日多闻慕容公子的大名,实是仰慕得紧,只是至今无缘得见。”心下寻思:“这汉子将我误认为慕容复,看来并非有意的装模作样。如此说来,他自不是慕容复的一伙人了。”想到这里,对他更增几分好感,问道:“兄台自道姓名,可是姓乔名峰么?”那大汉惊诧之色尚未尽去。说道:“正是,在下乔峰。”
段誉也坐到那青石岩上,说道:“小弟初来江南,结交乔兄这样的一位英雄人物,实是大幸。”乔峰沉声道:“嗯,你是大理段家的子弟,难怪难怪。段兄,你到江南来有何贵干?”
段誉道:“说来惭愧,小弟是为人所擒而至。”当下将如何被鸠摩智所擒,如何遇到慕容复的两名丫鬟等情,极简略的说了。虽是长话短说,却是并无隐瞒,对自己种种倒霉的丑事,并不设法文饰。乔峰听后,又惊又喜,道:“段兄,你这人十分直爽,你我一见如故,咱俩结为金兰兄弟,你意下如何?”段誉喜道:“小弟求之不得。”两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了十二岁,自然是兄长了。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段誉道:“小弟在松鹤楼上,私听到大哥与敌人今晚订下了约会。小弟虽是不会武功,却也想去凑凑热闹。大哥能允可么?”乔峰向他查问了几句,知他果然是真的不会武功,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贤弟身具如此内力,要学上乘武功,那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绝无难处。贤弟要观看今晚的会斗,也无不可,只是敌人出手狠辣阴毒,贤弟千万不可贸然现身。”段誉喜道:“自当遵从大哥嘱咐。”乔峰笑道:“此刻天时尚早,你我兄弟回到无锡城中,再去喝一会酒,然后同上惠山不迟。”
段誉听他说又要去喝酒,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适才喝了四十大碗酒,只过得一会儿,他又要喝酒了。”便道:“大哥,小弟和你赌酒,那是骗你的,大哥莫怪。”左手小指一伸,嗤的一声响,小指的“少泽穴”中冲出一股气流,激得地下尘土飞扬。乔峰大吃一惊,道:“兄弟,你……你这是‘六脉神剑’的奇功么?”段誉道:“正是,小弟学会不久,还生疏得紧。”
乔峰呆了半响,叹道:“我曾听家师说起,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