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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颇为儒雅安静,居然也不追赶,只一扣中指,轻轻弹了两下,便见那两
人于奔跑中膝弯一软,在地上又翻了个跟斗,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姑娘笑道:“其实这一次用不着爹爹动手,我们俩也能……”说到这里看
了花著雨一眼,笑吟吟道:“多谢姐姐援手,还没有请教姐姐尊姓大名?”
花著雨见了中年人这一显身手,这才知道她这一所谓援手,根本就是多余。
心下本来有些讪讪,见这姑娘热情,心情又稍微好一点,道:“我叫花著雨,你
呢?”那姑娘吐一吐舌头,笑道:“我糊涂了,我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才是!”
说着便学起来那些江湖好汉的模样,向花著雨一拱手,很郑重地道——
“我叫谢孤桐!”
秋水长天恨未央
谢孤桐在卸妆。灯光照在她脸上,替原本苍白的脸孔抹上了一层晕红。缓缓
拔下头上的钗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苦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一句老话来
:灯下看美人。如今她也确实只能在灯下,才能重拾旧日的美丽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凋谢的呢?
谢孤桐看着镜子。那镜子里,有她自己,也有往事。而她的往事又永永远远,
都是从那一蓬血花开始。
血花飞溅。红得象最艳的玛瑙、最绚的云霞、最惨的落日。而那柄最熟悉不
过的长剑,就蘸着这些最艳、最绚、最惨的色泽,从谢天水的颈项上,无力地垂
落下来,叮当一声,跟着那个最温柔最宽厚的身躯,一起跌落在台上。
不!不!不——!
谢孤桐绝不相信,那在台上挥剑自刎的人,真的就是她父亲谢天水。然而谢
天水却无论如何,不得不自刎了。
事情就发生在那个清晨。四年前的那个清晨,未央山庄上上下下,都笼罩在
分外喜庆的气氛之中。因为每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今年就在他们这里举行。而
在前一天晚上,盟主选会已经选出了当届的武林盟主。所以这一天,就要由新任
盟主,来召开武林大会了。毫无疑问,每四年的这一天,便是江湖上最盛大最快
乐的日子。虽说未央山庄号称江南第一庄,也并不见得就能经常举办这种活动。
如今,这隆重的一天终于来临了,怎么不教他们高兴呢?
不幸的是,祸事也就发生在这一天。那天清晨,大家都等着恭迎盟主,但是
新任盟主的那扇房门,却迟迟不开。武林中人素有早起的习惯,这当儿还不开门,
就未免有些奇怪了。未央山庄庄主谢天水先是叫僮仆去唤门,但那门虽然关得严
实,门内却无人应声。
这就蹊跷了。莫非是西北强龙孔青龙新任盟主,高兴过头,生出什么不测了
不成?谢天水再叫齐盟主选会中的头脑人物,强行破门进去,就见孔青龙的护身
兵器龙头拐杖滚在一边,人倒在地上,早已气绝多时了。
死因非常明朗。自杀。屋里并无缠斗迹象,孔青龙的颅骨是被龙头拐杖一杖
打碎的。那技巧、那劲道,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成名绝技:强龙压倒地头蛇。更何
况门是被大家刚才冲破的,而由于天气寒冷,这间房子的窗户也都闭得相当严实,
天花板上没有开窗,地板上也没有地道。如果孔青龙不是自杀,那么,难道还有
什么人能从半空中钻出来,再用孔青龙自己的绝技,杀了他不成?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得出结论,也许谢天水还不至于自杀。然而死的人是孔青
龙。孔青龙是新任盟主。也就是说,他自杀的机率约等于零。如果你明知道第二
天便有一万两黄金的收入,那么,你前天晚上就一个子儿不花,心灰意冷地自杀
掉的机率,到底能有多少呢?所以事情到了这里,大家的视线便集体转向了一个
神出鬼没的杀手组织:没影子。
算来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没影子才有那种手段做得出来。然而没影子声名虽
著,对于大家来说,却也就象他的名字一样,只不过是个没影子的东西。毕竟谁
也没有见过没影子。没影子作案,也从来就没有失过手。就算解决顾少康那次,
由于花著雨的意外出现而没能成功,也并没有让两人抓住那杀手的任何把柄。所
以迄今为止,没影子虽然横行江湖,留下许多无头案,却终究只是一个未经证实
的、云遮雾罩的传说。未央山庄难道可以将新任盟主在她这里的横死,归疚于这
样一个传说么?
所以谢天水也就只能在那个原该喜庆的日子,对于这样一件发生在他家里的
祸事,给予横剑自刎的交待。秋水长天剑锋利一割,血花似乎还带着声音,蓬地
一下喷飞出来,似玛瑙,似绚霞,似惨日,激扬飞溅,炫花了腊月里惨淡的天气,
也炫花了谢孤桐的眼睛。
不,不,不——!
身后伸过一只手来,轻轻地把镜子扣在了桌上。谢孤桐不用回头,也知道那
个人是谁。顾少康的声音,总能从平淡从容中透出一种特别的动人:“又在想什
么?”
谢孤桐叹了口气,道:“明天就要选盟主了。我忽然在想,也许这一次,未
央山庄又将武林大会包揽过来,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顾少康淡淡道:“做过了的事情,就不要后悔。”
何尝不是呢?谢孤桐苦笑了一下,振作了精神,道:“你说这一次,他还会
再来吗?我们能捉住他吗?能替爹爹洗清他的冤枉吗?”
顾少康只觉得谢孤桐今天有点奇怪。自从谢天水自杀以后,谢孤桐就仿佛一
下子长大了,四年之中,作为未央山庄的继承人,表现一直非常强硬。一方面,
在江湖上铺开天罗地网搜捕没影子;另一方面,对于敢向未央山庄趁火打劫的宵
小之辈,毫不手软。处理起事情来,有时候让他这样的男人家都自愧弗如。今天
这却是怎么了?也许女人终究还是女人,终会在大事将临的时候,在最亲最值得
信赖的人面前,表现出她软弱的一面来?
“能,我们当然能。”顾少康说。
这个回答未免是过于理想了,以至于显得缺乏根据。但是对于一个正在表现
出软弱的女人,这显然就是最好的回答。谢孤桐蓦地松弛了下来,一时间,又对
明天的搏杀充满了信心。也许,她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回答,而是从这回
答背后,体现出来的鼓励?就好象她并不见得就相信这一句话,可是,她相信说
出这句话的,那个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平平淡淡而又从从容容的顾少康。
事实上八年之前,她就注定了,要一辈子,都相信这个人了。
八年之前的那个春天,她跟谢天水一道去洛阳祝贺顾春荣的六十大寿。当然,
并不仅仅是祝寿。谢天水也曾向她透露过祝寿后面的意思。谢孤桐那时候虽然不
大,可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便从心眼里,对于这个顾二公子,觉得好奇。自然,
这种好奇一等她到了洛阳,真正见到了他本人,就变了。
由好奇,变成了强烈的好奇。
不用说,顾少康这种世家子弟,是有一种让女人动心的倜傥的。然而最最吸
引谢孤桐的,还不是这个。她发现——也许只有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才有那种心
情那种慧眼,去从事这种发现吧——她发现即便是在那种热闹欢腾皆大欢喜的气
氛中,顾少康仍然从骨子里面,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呢?谢孤桐这样发问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在
用自己的一生,去纠缠这种味道了。她也并不清楚那味道其实就是女人的克星。
就算不是所有女人的克星,最起码,也是她这种年纪的女人的克星。
因为那味道,是忧郁。又有哪个女人,不想用自己的柔情似水,去努力地抚
平男人的忧郁呢?
也许只有本身就饱受挫折的女人,才会缺乏这种勇猛的干劲。但谢孤桐绝不
是这种人。她正青春,正年少,除了苦难之外拥有一切。当然,偶尔也会在情绪
上来的时候,因为花残月缺而落下两点朦胧的眼泪,那也顺便证明了,这世间让
她发愁的事情,也就只剩下这个而已了。就是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忽然之
间,发现了一个从骨子里,透出忧郁的男人。
只可惜忧郁这种东西,在女人没有得到男人的时候,是男人的魅力所在。而
当男人终于被女人得到,而居然仍然不免于忧郁,那这个忧郁,就只好沦落为一
项罪名了。起码在婚后,谢孤桐是千思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