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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忘得不翼而飞。从今往后,这江湖上可就多了她这么一号人物了!一位额头上
红艳艳地怒放着梅花的女侠了!
但是江湖上的人,不知怎么地,眼睛硬是不那么好使,对于这么一位与众不
同的、不同凡响的侠女的横空出世,竟似乎视而不见。花著雨在路上飘飘然走了
半个月,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眼见着跟她交臂而过的那些江湖同道,或者只掠
她一眼,没了下文;或者干脆就目不斜视,昂然而过;不免也终于觉得寂寞了。
寂寞到最后,快到洛阳近郊,她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要使额上这朵梅花
艳名远播,光自己画上了还不算完,总得要人承认才成。要人承认,方法不外两
种,其一,找有劣迹的高手打一架。这急切间却不易办到,所以她也就只剩下最
后一个法子了,先在顾春荣的盛宴中露一头,混个脸熟再说。
花著雨年方十六,性情开朗,事情一旦想明白,也就一晌抛开。尤其想到洛
阳近在眼前,要想混个脸熟,实实是指日可待的事,春风里骑着那匹马,得意得
简直要哼起歌儿来,就这么洋洋洒洒地,走到一帘青旗下面,歇下来打尖。
青旗下面的这个酒店,嵌在一片桃花落尽桃叶初生的桃树林里,雅是雅得可
以,小也小得可怜了,店堂里统共才摆了四张桌子。虽然如此,花著雨还是遵循
着江湖规则,甫一进门,便眼观六路凛凛然扫射了一通,把四张桌子上的三个食
客给一一扫进眼来。三个人里,两个农民模样的夫妻也还罢了,那第三个却让花
著雨心有戚戚焉。原来是个穿宝蓝衫子的青年公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一张脸
被衣服衬得唇红齿白,手底下搁着柄横在桌子上的长剑。
冲着这柄剑,这也是武林同道了。奇怪的是这位同道面前虽摆了酒菜,眉眼
若蹙,似有深忧,却并不曾动它一筷子。同道有难,花著雨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脚步一转,直接走到这张桌子上坐下,双手一拱,道:“少侠请了!”那人微微
一怔,随手还礼,顺便掠了店堂一眼。显然是奇怪这空位子还多得是,这姑娘干
嘛非得上他这儿来?
对于这个小动作,花著雨不予理会,只跟他套着近乎,笑道:“前面就是洛
阳,少侠也是到洛阳去的么?”
那人微微一哂,道:“去不去得了,还难说得很呢。”
花著雨一愣,正不解其意,突然店门外一声惨叫,有人杀猪一样,撕破了嗓
门大吼。花著雨吓了一跳,朝店外一瞅,只看到许多人影晃动,连店主人也跑了
过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心去看看吧,对座的人却还泰山一样,纹丝儿不动,
又恐被他耻笑了去,只好勉强按捺着,道:“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那公子淡淡道:“难道你不知道么?”
看来这样惨叫一声,引得大家成堆去看,乃是江湖上的寻常事。花著雨不免
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深感羞愧,没有再问下去了。那公子缓缓提起酒壶,往酒杯
里注酒。让花著雨又再感到惊奇的是,那酒杯里的酒,他原本就没喝呵!难道,
这酒杯是个深不可测的聚宝盆,无论倒多少酒都不会满的?又或者,就象许多武
林轶事中所说的,练家子会面,这人要借倒酒这个机会,来展示自己的武功?
花著雨圆睁双眼,看着那酒只两滴,就溢出了杯沿,无声无息流了一桌子,
又再从桌沿上流下地来,滴滴滴滴滴……
那人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声长叹,站起身来,长袖一拂,将
桌上杯盘碗盏都带得横飞起来,撞在墙上,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一提长剑,出门
了。花著雨眨了眨眼睛,对于眼前的一切,实在感到好奇,见这人出门了,屁颠
颠地也就跟了出来。
门外那一声惨叫过后,果然热闹得紧。数十个人横着大路,几乎是排成一条
线在叽叽喳喳,指点不已。花著雨挤进去一看,果然不是一条线!用朱砂从路的
最右边画至最左边,竟横断了整条大路,鲜红红的刺目惊心。更刺目惊心的,是
线里面还有几个充满了警示意味的朱砂大字:
越此线者死!
五个大字,“者”字上已经僵挺挺地躺了个人,双手使劲扼着自己的咽喉,
两只眼睛翻得只剩下了眼白。花著雨“呵”了一声,就听边上人道:“这还有没
有天理王法了!?这人过了线,才走了没两步,就成这个样子!现在的江湖呵,
我看简直就是匪帮!呵,姑娘,我不是说你,我只是奇怪着,我早晨从这儿过,
这道线还没有呢。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这条线,其实花著雨进店时,也还没有。花著雨想到了这一点,可又没功夫
去想这个,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死人,惊愕震动,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还是
她,第一次看见死人吧?不!是第一次看见横死的人。可是有江湖,就得有横死
的人,这本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呵。花著雨不是也看过了、听过了,并且也接受了
那么多的血腥惨厉的江湖故事了么?然而……
花著雨盯着地上那人,抖抖索索地走进线内去,掰开那人紧捂着的喉咙。身
后发出一片迟滞的惊叫声。花著雨看见那喉咙上泛着一种叫作死亡的色泽,然而,
并没有伤口。没有。这人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杀了他?用的什么手段?仅仅因为
越过了线,就杀了他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留这个字?留字后杀了这个
人,再以后呢?当然,死了的人,就没有以后了。当一个人没有了以后……
千思万绪乱纷纷地涌过来,身后噪杂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却是刚
才那个蓝衣公子,骑着一匹白马,分开人群,在一片惊叹声中,的答的答,慢悠
悠地走入线内,越过花著雨,往前去了。花著雨看着他的背影,脑筋忽然又清楚
起来。一个箭步冲向路边,取了自己的马,追将上去。
桃林后面,朝洛阳去的大路拐了个弯,进入一片杂树林。落叶树常绿树被春
风一吹,统统绿成一片了。花著雨打马奔入林中,一急一热,正午的太阳下奔出
一身细汗,一抬头,却见不远处那蓝衣人一剑一马,横在道中,正静静地等着她。
花著雨拍马上前,道:“敢问少侠尊姓大名?”蓝衣人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只缓缓抽出了长剑。雪亮的剑身映着白日,光弧一闪。花著雨被刺得眼睛一花,
忽然满耳风声,也说不清有多少细小暗器,挟风带雨,漫天打来。
花著雨大吃一惊,也来不及莫名其妙了,想躲吧,又舍不得座下这匹马。那
当儿真是情急生勇,刷地拔出腰间长剑,上下左右乱披风一阵狂舞,总算连人带
马,刹那间给罩了个滴水不漏。
那打过来的暗器身材细小,力道却大,叮叮叮叮撞在剑上,几乎撞麻了花著
雨的半条手臂。花著雨心中大叫不妙,叮的又是一声,这次更见沉重,不是暗器,
却是那蓝衣人的剑,破开她的剑圈,明晃晃地递将过来。花著雨的剑挂在外门,
这一次竟回救不及。眼见着那剑尖晶亮一点直逼过来,几要占据了整个瞳孔,心
下顿时凉了,一时只想着,难道今日我便要命送此地?唉,这便是我的初入江湖
么?还有额上的那朵梅花!
乱纷纷想着,顺手拔了犀牛匕,往剑尖上磕去。只是短匕首的力道,如何敌
得过这一剑突刺?那剑隔开匕首,照旧刺下去了。花著雨牙一咬,胸前这柄剑管
不了了,挂在外门的右手剑却往下猛劈,直砍蓝衣人脖颈。这自然是死里求生的
打法,只希望围魏救赵,能让蓝衣人撤剑回救。哪知那人也忒狠了,竟不撤剑,
只左手两指伸出,来夹花著雨的剑身。
花著雨简直错愕之至。她的匕首尚且挡不住长剑,这蓝衣人的功力,就算要
胜她一筹,两根手指也阻不了她这濒危一击呵。眼见这风驰电掣的一击过后,两
人便要或者同归于尽,或者两败俱伤,她实实地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打法?她
跟这个蓝衣人果有什么深仇大恨么?以至于非得这般不共戴天?
没有言辞能道得尽那一刹的变化。花著雨瞳孔里,忽然多了第二个剑尖。这
个剑尖映着阳光,也亮晶晶的,迎着花著雨的瞳孔刺过来。不过,不是刺向花著
雨,它刺的是蓝衣人——蓝衣人的背!正与花著雨作生死纠缠的蓝衣人的背!
也许最让花著雨惊奇的,还不是忽地多出了这么个剑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