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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如墨的夜色中分外显眼,却是说不出的寂寞孤单。
凤轲垂下眼来,低低地吹起嘴边的叶子。
他的脚下是幽白色的烟火,在黑沉的夜色中无声无息地散开。
“大亲王阁下……真的要这么做么……”问话的将领有些犹豫,望着眼前这名深碧色眼眸的男子,“即使现在不动用冻绿,我们也未必就,……”
柳叶的呜咽声有些突兀地停止了。
“耶律,”凤轲放下手中干枯的叶片,蓦地转头,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眼下处于劣势。何况,两座城池,就已经牺牲了近二十万将士的性命——燕国没有那么多兵力陪他们一起耗下去。”
“可是……”
耶律有些不甘,他本来是抱了无论如何也要胜过苏翎的决心前来的,可是如今,凤轲的一个命令就粉碎了他的所有机会——凤轲要对苏翎下手,冻绿毒发,那么赢的那个,就是毒药而不是自己。
凤轲的头垂下去,丝丝缕缕的长发遮住了他眼中的烦躁。
他望着脚下的冻绿一点一点地升上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军令。不管你还有没有胜过苏翎的可能,我们都不能用剩下的人马去冒险。明日一早你去叫阵,引苏翎出城,我会伺机发动冻绿……务必要将他生擒!”
最后一句话,凤轲说得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即使是耶律青云也被这位亲王阁下少有的坚定震住,……然而,国都来的命令,明明是吩咐他痛下杀手的……
“可是,……陛下那边,……”
“小蹊那边我负责。”凤轲有些不耐,冷冷地打断耶律的话,“耶律,你明天一定要生擒他。如果他死了,我会要你为他陪葬……知道吗?”
“……是。”
惊摄于大亲王阁下难得的认真神情,耶律惟有低头,恭恭敬敬地应道。
望着这个骁勇的将军走开去,凤轲再次仰起头,望向城墙之上的那一袭白衣身影。
黑沉如墨的夜色中,那样毫无瑕疵的白仿佛刺痛了这个俊美男子的眼,他猛地用手挡住了眼睛,深碧色的眸子中充满了痛苦的神色。
苏翎……苏翎。
你叫我情何以堪?
浓云如醉。
天还没有大亮,辽远的天空上高挂着一颗血红色的战星,正透过晨雾闪烁着诡秘的光芒。
苏翎站在城楼上,仰起头来仰望天空中的那一颗破军,一种不祥的预感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他的心头,让他不觉有些心惊。
“苏翎,怎么了?”
随他一起巡视的萧然见他脸色不对,有些关切地问道。
苏翎对萧然是刻意栽培,最近总是把他带在身边。自从潞水一战后,萧然对苏翎的排斥之意也不那么重了,后来又随他转战各处,更是在心里存下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尽管萧然从来不承认,偶尔还是会闹别扭,但大体而言已经放下了戒心。
“没什么。”苏翎勉强朝他笑了笑,他不能让这种没来由的事动摇了军心。
萧然狐疑地看他一眼。
其实苏翎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这是萧然在最近才发现的。很多时候他会更多地为别人着想,可是把什么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总让人有些为他担心。
“你……”他正想说什么,一抬头也看到了那颗战星破军——蓦地,有关这颗星辰的传说在他脑中闪现出来,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担心那个传说?”
破军星出,燕军必胜吗?
苏翎微微苦笑了一下,他自己也不清楚。
积压在他心底的是一种很微妙的不安,毫无来由地让人觉得畏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琉璃珠,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萧然,别问这些有的没有的。”
“是吗?”萧然又看他一眼,虽然心里对苏翎的看法转变了,但爱平日里相处时,他还是照样不客气。“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不就是一颗星星吗?我可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哼。”
听萧然如此说,苏翎惟有苦笑。
他正准备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见凄迷的晨雾里,隐约有黑压压的军队出现。
那是什么?燕国的军队吗?起雾的天气不适合作战,为什么他们会挑此时出击……?
刹那间,无数的心思在苏翎脑中一闪而过,多年来的经验让他立即警觉起来,正在此时,一名士兵前来禀报——“报告将军,前方发现燕国大军!”
“这算什么?他们挑这种天气作战吗?”萧然叫了起来,有轻蔑也有不屑,“该不会是被失败冲昏了头脑,看见那一颗破军妖星,就自以为能够得到庇佑,打赢我们吧!”
“耶律不是这种人。”苏翎短短地说了一句,继续注意着城外的军队。
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搭好了弩。
这件事情有些反常。苏翎久久地凝视着越靠越近的军队,忽然,目光微微一凝,一碰萧然,“那是什么?”
“啊?”
萧然也本就随着苏翎一起看,经苏翎这么一碰,蓦然注意到了燕军后方的一大堆物事。那是一种黑沉沉的庞然大物,数量极多,被车拉着缓缓前移。待它们再靠近些,萧然忽然低呼起来——“天哪,是油桶!他们准备烧城!!”
“萧然,你在这里守着,我带兵出城!”
苏翎的声音几乎和萧然同时响起,此时燕军已经靠得很近了,情况变得刻不容缓。苏翎不待萧然回答,急急地往城楼下走去——他终于明白燕军为什么选择这种天气了,借着浓雾的遮掩,好让军队和笨重的油桶不被及时发觉,一旦他们到达城下,就可以设法烧城!
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苏翎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即跟了上来,随他出城迎战。
风,突然刮了起来,吹散了一片浓雾,却扬起一阵飞砂走石。
苏翎不觉又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战星破军,这一次,不安的感觉却愈加厉害了。
若有若无的暗香自四面八方升起,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整个战场。在燕军后方的一个小队里,有一名士兵穿着的男子骑着战马,他的手里握着一颗冰绿色的琉璃珠,目光凝重地望着叶城方向。
叶城的城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冰国骑兵列队而出。
为首的战马名为乌云盖雪,是一匹有着纯黑毛色和雪白四蹄的大漠名驹。凤轲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匹马是怎样亲昵地用鼻子蹭着自己,而端坐马上的那个人,凤轲更是熟悉他的每一缕气息。
苏翎……无论如何,过了今日,再让我补偿你。……如果,还能够挽回的话。
凤轲微微吸了一口气,望着深黑色战马上披着暗红色披风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冰绿色琉璃珠。
狂风骤起。
两军的士兵交错在一起,厮杀开来。
凤轲远远地跟在燕军后方,深碧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一抹暗红色身影,望着他与己方将领相遇,目光瞬间冷凝。
“苏翎,过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耶律的军刀狠狠地砸在苏翎的剑上,苏翎咬牙接了一刀,一时只觉得呼吸有些凝滞。
怎么回事?……有些无力的感觉。苏翎只觉得手上的剑仿佛越来越沉重,而那股莫名的暗香却愈加浓重了,潮水一般,轻柔而沉滞地席卷而来……
……轲儿,你知道什么是冻绿吗?
……那是一种被诅咒的毒药,千万不要轻易使用,……
不知谁的话语又回响在耳边,如散落在风中的一缕幽魂。凤轲冷冷地望着军阵中央对战的两人,握住琉璃珠的手渐渐加大了力道——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指节缓缓突起,而随着他的动作,指缝间却有冰绿色的粉末簌簌而落。
冻绿毒发,噬骨啮心……
对战中的苏翎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胸前那枚淡青色的琉璃珠正起着奇异的变化。当凤轲将手中的冰绿色琉璃珠完全碾成粉末的那一瞬,苏翎胸前的那一枚突然爆裂开来!
“恩……”
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接着却有飞扬的粉尘进入了他的呼吸。一时间,苏翎只觉得天旋地转,那股莫名的幽香已经变成了馥郁的浓香,排山倒海而来。
苏翎下意识地闭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翎!”
“将军!”……
叶城高高的城楼上,守城的将士忽然惊呼起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袭暗红色的身影从马上落下来,长剑倒折,刺穿了苏翎的手腕。
“束手就擒罢!”
耶律一声断喝,军刀对准苏翎的身体刺了下去。虽然凤轲有令要活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伤害他的权利。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耶律也觉得重创苏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