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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过任何细节,宛如要突破空间制锁的凝眸注视。从头到尾,无法听见却能看到北狄晴绍与铁面人一来一往的种种举动,直到最后……铁面人甩开晴绍的瞬间。
从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司珐尔王上,阴霾着绝色的冷艳脸庞,缓慢地抬起一手。
迅速而机灵,最忠心的近侍靠了过来。
“毒牙。去替我办一件事。”
“王上请吩咐。”
“去把‘他’带到行馆的……仓库,那间草屋去。”不需要指明“他”是谁,天底下唯一知道这秘密的两人,除了司珐尔外,就是这长年来躲于暗处,不为人知的心腹。
“属下遵命。”
绝不过问,绝不插手,即使知道也当作不知道,即使看到也当作没有看到,从投效于司珐尔麾下的那一刻起,就只奉命行事的沉默近侍,在收到命令后,无声地消失在人群中。
“那么,诸位可以开始喊价了,底价是三千银一石。”
场上,没有人注意到司珐尔瞬间曾变得凶恶而骇人的神色,也没有人发觉此刻王上正缩起那戴着戒玺、金环与蓝宝石扳指的手,不耐烦的长指敲打着椅臂,宛若迫不及待要啃咬下敌人颈项的猛狮,蓄势待发。
而他的心思早已飘扬到那一日,在皇城中,自己高高地举起刀,挥下去的瞬间——
铁面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坑道中。
并不是她的碰触让自己心慌,而是与故人的接触教人难以忍受。曾以为早就舍弃的高傲与自尊,在她的指尖碰触到的瞬间,弹跳迸裂,强而有力地回击着自己的心口,冲向喉咙。
那时,差点、险些就要喊出:“不要碰!”
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也不要任何人察觉,最好让他就这样腐烂在这地道中,永远埋葬住这样的自己,要不……他会连仅剩的最后一分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而残存的道路里,将只有死亡才能解救他坑坑洞洞的、有如身上这块破布般的尊严了。
自尊,多么可笑的言语。
都到了这样的田地,还谈什么自尊呢?没有尊严的活下去,就是敌人想赋予他的最高惩罚。
没有关系,我可以忍受这所有的一切!
一遍遍、一次次,他如此说服了自己,被践踏或被毒打都可以忍受,因为这是“他”施加给他的,既然天底下只有“他”知道,那么就无所谓了。只要没有别人知道他真正的身分,那就随“他”高兴如何处置自己都好。
原本,我就是该死的人。
舍弃尊严地活下去,如果是“他”给他的唯一一条路,那么他会走的,走上这条布满荆棘、残忍无情,而又冰冷孤独的道路。
我是这么打算的没错,却没想到我比我所想的还要愚蠢呢!我该不会还在赌这一口气吧?想活着证明什么?还是想活着等待什么?为维持这身沧桑的皮囊,竟悄悄地藏起了自尊,连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在乎别人的眼光啊!
哈,哈哈哈哈。
酸楚的咀嚼着,这蚀骨铭心的疼。
乱了,不该;狂了,怎爱。
到底是要再接受多少的考验,上苍才会允许他,结束这逆风而行的一生呢?
才闭上双眼,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两下。
“铁面的,外头又有人在找你了。”
又是谁?他可有不去见的权力?
勉强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坑道口边,一见到来人,他下意识的转身想走。
“他要见你。”
传来的这冰冷话语,冻结了他所有的知觉。“他”要见他?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不,他不想见“他”,天底下他最不想再见到的人就是“他”!不要再来扰乱这颗累得不想再跳动的心了。
“跟我走吧。”
身后的人,无情地催促着。
铁面具底下,一口牙咬得死紧,要是能说出“不见”、“我不见”、“我再也不想见他”,有多好。
可惜的是,怕在失去自尊的同时,也对等地失去拒绝的自由。
以慢得不能再慢的脚步拖延,默默地跟了上去,铁面人走出坑道,步上一辆藏在隐蔽角落的马车,被载到了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可由车程来看,那并不是多远的地方。
“你就在这儿等吧。”
打开了一道木门,里头是简陋的仓库,没有窗、没有灯,漆黑一片的地上铺着干稻草,角落则堆放着干木柴与粮草。铁面人一走进去,便听到门外传来以铁链上锁的声音。
无路可逃了。死心地坐在地上,他靠着墙角让黑暗将他吞没。
***
晴绍想了想,可以商量这问题的人,只有南夷露露了。
她拒绝相信,但无法不怀疑,要是这是真的,那么她务必、绝对要解救他!
“筑越夫人,听说妳急着找我,是什么事?”刚回自己房间的露露,从仆人口中得到晴绍的传话,便赶了过来。“妳怎么会交代说,这是攸关生死的问题,要我尽速过来呢?我不懂。”
“露露殿下,请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哈哈,夫人,我看需要冷静的人是妳啊!妳晓得自己脸色有多吓人吗?不只发白,还发青了呢!来,这边坐下,我先给妳倒杯茶。”也不管这是晴绍房间的露露,反客为主地招呼着。
“不,我们没有时间了,要是我猜测的没有错,那么这近一年来,他不晓得吃了多大的苦头,光是想到这儿……我、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说着,啪答!泪珠便掉下来。
“您别把我弄胡涂了,夫人。妳在说谁啊?”
晴绍哽咽着,摇着头,两次、三次。是的,至今她还无法相信,或许真相太教人惊惧,震撼得她魂飞魄散。
“夫人,您就说吧!我可猜不出来您的心思。”
抓住露露的手,晴绍吞咽下泣音,颤抖地说:“也许……我想……我,看到了陛下!”
三、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一辈子,永恒,几盏茶也不一定,在黑暗中很容易遗忘了时间是什么东西。让他从冥想中惊醒过来的,是一连串铁链拉扯的声音,这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铃声,昭告着命中注定的“煞星”降临。
他将身子缩得更小,奢望着奇迹把自己从这草屋中变消失也好、融化也好,最好是让他再毋须——
“咿呀!”门仍旧是无情地被推开了,而携着一盏灯,进入这草屋中的,当然不会有别人。
不想面对现实,而把目光定住在自己的膝盖下方,咔沙、咔沙,昂贵光亮的靴踏过地上稻草进入了视野,接着是门再度被关上的声音。
寂。静。呼吸赶起落落。心武装地束小,防备。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命令。可以不听。
“你听到没有?”
就连最低贱的工头都可任意使唤他,可是这现今掌控着天下万民生杀大权的“伟大”男人的话……面具底下扬起嘲讽的笑,他可以不听他的。
“你以为装聋作哑,就可无视于我的存在吗?”靴子跨过两个大步,直逼他的眼前。“我劝你最好不要触怒我!”
触怒,又如何?
生是“他”要命他生,死也可从“他”之命死。这样子,他还需要听从“他”什么呢?没了,早就没有他该欠的了。他已全都给了“他”,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亏欠“他”什么,因此在“他”的面前,他是既不打算匍匐也不会动摇,有的只是那依然在喘息的痴情,使地痛苦而不想见“他”。
知道自己仍在依恋那双眼瞳中曾有过的切切情意,知道自己会去寻找那双眼瞳中早消失的眷恋,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地会想软化并降格以求,求那双眼瞳的主人再回眸一眼也好的施舍——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见“他”的。
进而撇开头去,明知这举动大概会挑起对方的反感吧!可在男人面前,他总是无所畏惧的。
“飒亚!”
耳朵在铁盔中一抖。被怒吼而出的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人这么叫喊了,想不到会有一日,他会这么厌恶听到自己的名。
“好,我倒要看看你打算不说话到什么时候。”
猛力地被人从地上拉起,轻易地就被推到墙壁上,像只即将被压扁的壁虎般,整个人都被贴平于墙面上,双手被牢牢反剪在背。
男人冰冷而低回的怒语,在铁罩外头激荡着。“你,打算作我心头上的一根刺、眼中的一根钉到什么时候,西琉飒亚?你怎么这么命硬,我以为你会死在那矿坑中,也可省了我的事,可是你居然还能站在这边,站在我的面前?然后,想运用你过往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