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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静更不好意思地道:“世子,这是属下所谋不当,属下应负全责。”
李世民道:“今天我是来谈判的主脑,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是谁的主意,我若不能於事先洞悉其利弊所非,那就是我的错!药师先生,这一次已经错了,我只能认个错。以后,我不但是对你,就是对任何人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我们谈正经的。”
李靖微笑点头伸手肃容道:“世子请,刘先生请。”
李世民想想道:“刘先生,你去陪着姐丈吧,德言,你们跟李夫人好久没见了,也该好好聊聊,我一个人跟药师先生谈就行了。”
刘文静一怔道:“世子,有很多事情细节你不清楚。”
李世民道:“不必要细节,我跟药师先生开诚布公地一谈后,答案只有行与不行两途……”
“可是还有一些条件呢!而且药师兄也会有些条件……”
李世民道:“没有什么条件,我能答应的我会斟酌,我不能答应的,你更作不了主。”
李世民似乎有点愤怒了。李靖发现了这个年轻人另有一种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他的愤怒。当他生气的时候,他自有一种令人慑伏的威力。
一怒而天下皆惊,这句话说过的人很多,听过的人也不少,但从没有人能了解它实在含意所在,而且,光是照字面解释,也很难使人知道那种惊人的威力,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它既不狂烈,也不强大,但是却给人一种窒息之感,使人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刚才,李世民只是被刘文静钉得很烦,在话中表达了他不耐烦的怒意,却已经使人有了窒息的感觉。
这不但是被斥的刘文静有此感觉,李靖和其他的人,也都有着类似的感觉。刘文静低头不再作声,默然地退了出去,李世民这才释然一笑道:“先生,现在我们可以无拘无束地谈谈了。”
李靖点点头,然后才道:“刘先生在唐公前很受宠?”
李世民点点头这:“是的,这个人颇有点小聪明,心计深而工,他的一个妹子,最近为家父纳为妃子,他就有点恃宠而骄,在我面前,老喜欢拿出长辈的架子。”
李靖又笑了一笑道:“看来世子并不喜欢他。”
“是的,我很不喜这种人,我很讨厌工於心计的人,因为这种人既不甘雌伏,又永无满足之日,终日钻营算计去找寻打击的对象,他是一个天生的谋士型人物。”
“何谓天生的谋士型人物?”
李世民笑笑道:“天生的谋士型很少,所谓谋士也者,即苏秦张仪之流的纵横家,他们以巧妙的心思,诡异乡变的面目与手段,赢取当政者的信任,而后才施展其翻云覆雨的手腕,使天下大势在握……。不过谋士多半没有野心,魄力不足,他们只能站在幕后,依人而成事。”
李靖钦服地道:“前人对某士固多铨释,但从没有像世子如此精谨透澈,入骨三分的。”李世民微笑道:“那是因为我下过一番功夫去研究。”
李靖哦了一声道:“世子对纵横之术很感兴趣?”
李世民道:“不。先生说错了。我不是对纵横之术感兴趣,而是对各式各样的人感兴趣。凡是在我身边的人或我能接触到的人,我都感到莫大的兴趣,详察他的谈吐个性,作为研判他的趋向。像刘文静,我就是根据种种的迹象显示,判断他是个天生的谋士。”
李靖忍不住道:“在下对世子所说天生的谋士的含意,还是不甚了解。”
李世民笑道:“这可怪不得先生听不懂,这些名目都是我私拟的,不加解释很难能叫人明白。谋士是因时势的需要而产生的,春秋战国之际,天下无主,五覇之后,继之七雄峙立,纷战不已,这正是谋士们出头的机会。”
李靖笑道:“现在局势也很像战国。”
李世民道:“但也有许多地方不一样。那时的诸侯,确是一国之君,能得举国之支持,现在兴起的各路反王,却只是料合了一批人众而已。”
他笑了一笑又道:“而且这各地自立为王的英雄好汉们自己也都很有主张,不会听他这个谋士的。他没有办法,只有投到太原来,他们只是因时代之演变而成为谋士,但这个刘文静,却天生是个谋士,因为他只对出计谋捣蛋害人感兴趣。本来家父给他的官已算得不小了,他情愿放弃,要跟着我到军中参赞,以便献谋。”
李靖这下总算明白那天生谋士是怎么个人了,不禁哑然失笑,然后才诚恳地道:“世子,本来我还想向你进一句忠言,希望你能够远离此人的,此刻看来,倒是过虑了。世子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是不敢当的,但我知道他是如何的一个人时,至少就不会受他之愚了。”
“不过世子仍然是会受点影响的,例如今天……”
李世民笑道:“今天的计谋虽是他拟出来的,但若非我也有这个意思,又怎会批准他的计划呢?”
“什么?世子自己也有这个意思?”
李世民点点头。
李靖道:“世子是否也想考验一下我这个人呢?”
李世民道:“不错。我准备将先生推荐给父王,力争为一标之统帅,对先生不可不深入了解。”
李靖点点头道:“世子所得的结果如何呢?”
李世民高兴地道:“十分满意,因为先生的表现恰如我所盼。设若先生一开始就答应了,证明先生治军,虽有纪律而无常规,随着本身的喜憎而改变,这样的一个人,可为良将而不足为良臣,随波浮沉而无定见,世民就不敢领教了,因为世民求於先生者,非为一时而为千秋。”
李靖略见激动,但仍平静地问道:“假如在下坚持己见而不肯通融呢?”
李世民庄容道:“那世民就更不敢惊动了,或许会与先生好言商谈一下合作退兵的事,但世民必然会提出以重利为酬,事完之后,两不相欠。”
“李靖愚昧,能否请教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世民道:“若先生能坐视故友知交受杀戮而不肯变通一下小节,则证明先生是一个刻薄无情的忍人,忍人若为将帅,虽可训成铁旅,但杀伐过度,暴虐不仁,有违天心,异日世民若能自主,必将首先讨伐先生,故而今日绝不愿领先生之情。”
李靖目注李世民,良久才道:“世子要我如何配合?”
这是已经答应配合出兵攻宇文成都了,可是李世民却还没有提出任何条件,也没有问问李靖的条件。
李世民十分高兴,但仍然问道:“先生,我们之间就此说定了吗?我对先生的条件还没有提出来呢。”
李靖道:“不必提了,李靖是为世子而投唐,世子若有所命,李靖无不遵从就是!”
李世民道:“多谢先生,但世民若不在唐呢?”
李靖道:“世子仁孝,必不会背唐公而他去,世子若不在唐,就是大事不妙了,世子必遭到不幸。”
李世民道:“不错,我领一军,除了对抗宇文成都之外,尚须南下搏击诸王,恐怕凶多吉少。”
“这倒无须世子担心,李靖手上尚有一些人力,再者各路义师会合江南,虽打着勤王之名,其实却各怀鬼胎,意见分歧,不堪一击,李靖自信破得了他们。”
“先生有些自信,那就更好了。先生归唐有什么条件?”
“既曰归唐,就不该有条件。”
“先生希望一个怎样的地位?”
李靖笑道:“世子看李靖之才量用好了,能够充什么用,就派什么用。只是有一点,李靖手下有两千余名弟兄,这两千多人,不能接受收编拨到别人的麾下。这倒不是李靖抓住不肯放,而是他们跟李靖已久,难以接受别人的指挥了。”
李世民道:“这是自然,谁训练的兵听谁的,先生这一批基本的部队个个都是沙场虎将,除了先生之外,别人也带不了他们。只是我听德言说,先生这次招来的属下有四千多人呢?”
李靖笑道:“不止此数,总计有七千多人呢。但李靖自己招集的只有两千多人,其余的将近四千人是神龙门下原属,为虬髯客张仲坚所招,我可不能带走他的人,必须要还给他。”
李世民道:“听说虬髯客已经把人全部送给了先生,自己又另招了一批人。”
“不错,有此一说,但张大哥自己也在谋天下,异日极有可能与世子对垒,那时李靖不能带了他的弟兄去打他。”
“如此说来,他日若与虬髯客对垒,先生将不辞一战了。”
李靖平静地道:“我希望没有这一天,但实在不可避免,相信张大哥也能够原谅的。”
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