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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身形,愈来愈近,面部五官,业已依稀可辨。
蓝衣少年脸向下,微笑着,全身原姿不动,目注水面,不稍一瞬,心情紧张而有趣地准备着随时一跃而起。
白衣青年快到水櫈之前了。
这时的他,气息粗促,脸色更是苍白异常。
他於跨上水櫈之先,暗忖道:「动作要快,只许一击成功,决不能给他有还手的机会——」牙关一咬,双掌功力又增三成,然後一脚向水櫈上跨去。
这时的蓝衣少年,目注处,不由得心头猛然一怔,讶忖道:「师兄病了么?你看,他此刻的脸色,该多怕人?」
他,蓝衣少年,今年十五了,但是,他对自己的身世,仍旧一无所知,今年业已年过二十的师兄,也是一样。
师父说:关於这个,你们自有知道的一天,不过目前还不是时候,在目前,你们应该做的,便是心无二用的先将武功练好。
师兄有时候尚免不了要向师父追问,而他,蓝衣少年的想法,却不一样。
他以为:「养」「育」之恩并重,人虽应该有父母兄弟姊妹,但我是师父一手抚养成人的,我纵然另有生身父母,他们对我的恩惠,也将不比师父为多;我纵然另有同胞兄弟姊妹,他们也将不能令我比对我的师兄更感亲切!
他觉得:师父的後半生,可说全为了他们两个师兄弟而活着,在见着亲人之前,师父,便应是他们唯一的亲人,唯一应该孝敬的对象。
关於他们的身世,师父目前不愿宣布,可能自有他老人家不得已的隐衷,归根究底,十九也是为了他们的切身利害作想,多问徒拂老人之意,其与孝思何补?「孝」与「敬」,「养」与「育」,两者二而一,如形影之不可分,似此,养我者我且不敬,纵归育我者,孝自何生?
他常告诉自己:我有慈祥亲切的师父,我有风仪令人心折的师兄,我有看不完的经史诗词,我有练不完的各种奇妙武功,我,还缺什么呢? 所以,只要师父不暗地裏长吁短叹,只要师兄不一离开师父就皱眉深思,在他,便觉得这座有着天心湖的承月峯,一切的一切,均都美好无比了!
因此之故,蓝衣少年一见师兄脸色不正,神态有异,无邪的小心灵中,尚以为师兄遭了什么意外,这一惊,非同小可,说什么也无心再装下去了,他也没有顾及他的动作会不会太突然了点。蓦地双掌一按,猛自水橙上跳身而起,面对白衣青年,目射疑电,惊惶地劈头喊道:「士仪哥哥,你,你怎么啦?」
白衣青年身躯一震,瞪目瞠视,脚下不由自主地退却半步,脸色骤然由白转青,意外得愕然不知所措。
他还以为阴谋已被当前这位小师弟窥破,暗道一声:「事成骑虎之势,那就顾不得许多了——」
心一横,右掌微举,正待痛下煞手之际,却忽见蓝衣少年以手击额,顿足自怨道:「唉,唉,我真卤莽透顶!」
紧接着,脸一抬,目中满含真挚的歉意,不安地道:「士仪哥哥,你不舒服么?我是自水影中看见你的,心一急,也没有先打个招呼,你没有被我吓着了吧?」
白衣青年一怔,忙定了定神,点头道:「没有,没有,噢,是的,愚兄有点不自在。」
蓝衣少年关切地又问道:「怎么会的呢?」
白衣青年双眸溜动,神色这时业已缓和不少,当下故意苦笑了笑道:「说来也没有什么,咳咳,今天太阳太大,愚兄刚才在草坪上练剑,可能练得太久了点,咳咳,现在已经好多了。」
蓝衣少年点了点头,放心地嘘了口气。
白衣青年俊目动处,忽然一整脸色,正容接道:「岳弟,不是愚兄责备你,你现在说小也不小了,要歇凉,也该选个稳妥的地方,这座水橙这么仄,虽说你水性好,掉下去也不在乎,但人睡熟时,情形就不同了,心定神安,突遭意外,万一受了惊吓,那时怎办?」
蓝衣少年赧然低头,白衣青年声音一沉,又道:「师父他老人家耗尽心血,好不容易造就成今天的我跟你,师父为我们活着,师父为我们受苦,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寄托一个希望,假如我们连自己都不知道保重,给师父知道了,你想想看,他老人家伤心不伤心?」
蓝衣少年抬睑时,双目已润,白衣青年注目怜惜地道:「愚兄练完剑,本待在柳荫下缓缓气,回头忽然看见了你,虽然感到身心不适,却又眼睁睁地放心不下,出声喊吧,怕你冷不防受惊,反而不妙,因此只好强忍着走了下来,唉,弟弟,你呀——」
蓝衣少年泪水夺眶而出,低头颤声道:「谢谢土仪哥哥,以後除了挑水,岳儿不再到这里来了。」
白衣青年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整了整脸色,道:「这种小事,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过去的,也就算了。但另外有件事,因为愚兄长你几岁,却不得不说,武家有谚云:寒练四九,暑练三伏。这种大暑天,在普通人来说?固属诸事不宜,但我们身为武入,可就不同了。『绝户三六式』中的『六绝招』,师父昨天已经教完,你比愚兄如何?连愚兄都不敢一刻称懈,而你却躺在这儿避暑纳凉,难道你以为记熟了招式的变化,就算习成了一套武林无双的剑法么?」
蓝衣少年惶然不安地偷瞥了师兄一眼,低声道:「请师兄从旁指点,岳儿这就上去演练好不好?」
白衣青年点点头,唔了一声。蓝衣少年见已得到师兄谅解,不由得感激地又望了白衣青年一眼,同时赧然破涕一笑:也没再说什么,足尖一点,双层晃处,一个「春燕剪水」之式,划出一道弧形,蓝色身形已巧妙地从白衣青年身侧水面十,一掠而过。
当蓝衣少年身形掠过白衣青年身侧时,白衣青年双目凶光一现,心神微紧,右掌业已蓄势待发,蓦地一咬牙,终又忍住。
他迅忖道:「不行,这样做太冒险,看他刚才情急跃起的身法,已比我所差有限,况且他终年与水为伍,水性特佳,这一掌纵能伤了他,但绝无法制他死命,师父年事虽高,功力仍未可轻视,万一惊动了老家伙,可就完了。」
他接着忖道:「明天离此後,还回不回来,取决在我,将来机会并非完全没有,大可不必急於一时,弄巧成拙。再说由现在到明天,其间仍有十来个时辰,抓住机会,仍旧可以随时动手,难决者,心念罢了,谈下手,可实在不算什么。」
他最後忖道:「刚才我离开屋子时,老家伙方刚入定,距离定尚早,小家伙年轻不知事,胸无城府,十天前,老家伙忽然命我下山添购三个月的口粮,现在想起来,在我离开的四、五天中,老家伙可能在『绝户三六式』中的『六大绝招』中出了花样,小家伙好胜心强,且让我用点心计来套套他,如确有其事,我就不信他能逃得过我的双眼!」
念转如电,身形却未因而停滞,蓝衣少年纵登堤岸,白衣青年也即同时跟上。
二人相即登岸後,蓝衣少年顺手自树上折下一枝柳条,然後回头一笑,向堤外一块草地奔去。
白衣青年也随後走去。
蓝衣少年将那支三尺来长的柳条双手平持横於前胸,目光平视,缓吸一口清气,然後双手一托,高举齐眉,先以「众星拱月」的礼招,亮开门户,跟着腰身微折,柳条冉冉平落,左臂弓,右臂箭,往左前方一送,「鹤腾驾起」,侧身活开步眼。
三环相连,一声清啸,一个大廻旋。
左手放剑揑诀,右手一剑擎天,「绝户三六式」,随之绵绵展开。
但见他一根柳条,或指或刺,或劈或削,平稳处,如泰山缓倾,轻巧时,若蝶穿花丛,或腾或降,或起或伏,一霎时行云流水,转瞬间骇浪惊涛,真是个气象万千,极尽玄奇奥妙之能事。
白衣青年一旁观看着,目不转睛。
他表面上虽在不断地点头,心底下却不由得暗忖道:「这小家伙才华横溢,的确不可轻视,不过照他此刻的路数看来,由於这套剑法本身便不同凡响,他也只不过尽了本份而已,要说有什么地方强过了我,却不见得,尤其招式变化,均舆我所习者无异,难道是我猜错了不成?」
思忖至此,双目蓦地一亮。
原来蓝衣少年已演完三十招整,再往下去,从三十一到三十六,便是「绝户剑」中的「六大绝招」了。
这最後六招可说招招惊心,式式动魄,绝户之称,便系由此六招得来。
这时的蓝衣少年,身形一变,长啸声中,一条身躯蓦地窜起三丈来高,半空中,夭矫如龙,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