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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小段便是那姓苏的住处,不知风景如何。”黑摩勒道:“你哪知道,我在来路登高查看,此谷大体像一个人字形,我们走的是另一头。因谷中到处深沟绝壑,天生奇险,歧路又多,近黑风顶这一带像一株珊瑚树枝,中有好些谷口必须横断过去,出了这口,又进那口,才可抄近,免得遇险阻路,走错途向,越绕越远。如由龙樟集那边来,便是葛师祖所说的路,难走之路更多,要远两三倍。我们所走这些谷径,看似分开,实则都是谷中岔道歧路,一头分裂向外,只中间有一两处谷口,内里仍是连成一体,不知道的人如何走法?景物如此荒凉幽险,这位老前辈偏在这里隐居,寻他决非容易。附近住的两人如与相识,再要是自己人,那就好了。”
二人边谈边走,到处都是千年以上森林,峰岭甚多,又无路径,几次把路走错,再绕回来。共总百多里的山地,二人走得又快,竟走了大半夜还未到达。途中也未寻到水源,虽有两处水潭,又黑又深,时见水草中蛇虫惊窜,不敢取饮,幸而方才未吃完的桃子,被铁牛包了几个,一路纵跃奔驰,虽已挤碎,尚可解渴。月光又明,只半夜里遇上一次狂风,猛烈异常,飞沙走石,吹得林木萧萧,声如潮涌,约有个把时辰方始平息。再看前面高峰近顶之处,已是阴云布满,月光照上去,云边多幻作了乌金色,峰顶早看不见,均觉此行奇险,与熊猛所说相同,只子夜黑风威力不过如此。快到天明,方将未段谷口寻到,走了进去,方知先前路仍走错,绕了老远一段。由此去往峰脚还有二三十里,路已平整,地势宽大,一面高崖排空,一面深沟大壑,并有好些肢陀,草木甚稀,高峰就在前面,不似来路一段时隐时现,极易辨认。连走了两三日夜,后半又经奇险,均觉疲乏,仰望天色,已是月落参横,东方渐有明意,便寻山石坐下。歇息片时,天已大亮,重又上路。晨雾甚浓,山风阵阵,景物甚是荒凉,均想寻到苏同再作打算,一口气赶了二十多里。
正走之间,前面高峰忽被山崖挡住,遥望前面,有一小山。山并不高,半山坡上似有大片平地,一片苍绿,映着刚升起来的朝阳,其碧如染。由上到下甚是清洁。并有一条小溪,清波粼粼,环山而流,景甚幽静,沿途少见,料有人居,忙赶过去。到后一看,原来山上林木乃是一种特产的榕树。这类树木福建境内最多,生具特性,极易生长,树枝沾地,重又生根,往往一枝大树,不消多年,蔓延出去,荫蔽数十亩,仿佛好些树林丛生一起,实则本是一株,浓荫如幄,只见林木交锗,互相蟠结,半山以上全被布满,想似经过人工。内中并有出入之路,树根底下还种有两行花草。晨雾已消,日光穿林而入,清荫满地,闪动起万点银鳞,浓翠扑人,沾衣欲染,花香阵阵,沁人心脾,时闻好鸟娇鸣,飞舞往来绿荫之中,穿梭也似。
二人在荒山中奔驰多日,第一次见到这好地方,不由心神皆爽,赞赏不置。因想主人必在林中居住,穿行了一阵,不见房舍,喊了两声“苏大哥可在这里”,也无回音。心方奇怪,忽然发现来路左侧有一片空地,当中有一花堆,榕荫之下放有石凳石几和一些火炉茶具之类,榕林也快绕完。忙穿过去一看,原来主人就着四外密列的树干,加上一种藤蔓,编结为墙,再用藤蔓花草编成屋顶,当中建成两三丈方圆、一丈多高一所屋宇。内里隔成两间,再在四面墙上开出圆形和葫芦形的窗和内户,屋中另设门板开关,但都未用。编制极巧,交接之处虽有铁箍束紧,生意未绝,外层再附生着许多香草野花,越发别开生面,通体新鲜,宛如大片绿毡四外包住,上面绣着无数奇花,五色缤纷,娟娟摇曳,美观已极。内里再用树木齐中切断,结成地板,以避湿气。床榻几案、人家用具无一不备,人却不见一个。那榕树花藤所结小屋,前面留出一片空地,通到溪旁,景更清丽。临溪也有一些石凳,以供坐卧,并有两株不知名的花树,花大如碗,一株淡红,一株雪白,花开正繁。那花形似千叶莲花,清馨扑鼻。二人以为主人他出,必在近处,少时还要回转,不便私人人家,便去花下石凳坐候。
等了一阵,不见人回,腹中饥渴,便将来路所备干粮肉脯取出对吃。铁牛笑说:“我说道路太长,山中没有买处,想多买一点,师父偏说累赘,不令多带。如今所剩无多,至多明天,便没有吃的,怎么办呢?”黑摩勒笑骂:“蠢牛!你只贪嘴,也不想想有多麻烦?我先打算由龙樟集走,自然不须多带。中途改路,所行均是荒山无人之境,谁晓得呢?”铁牛忽然惊道:“师父,我想主人未必在此。方才过来时,我见屋中用具虽然齐全,也有炉灶,但不像近日有人用过。来时天才刚亮,主人有事外出,必要烧水煮饭,怎么连点炉灰都没有?我再看看去。”说罢往里便跑。一会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说在窗前小桌子上寻到。
黑摩勒接过一看,上写“久候不至,不知病体可曾复原?昨日壶师已往龙樟,弟欲再往一求,并托林老代为关说,就便往漳州访友,归来当在一月之后:兄如先回,请勿他去,因壶师近日常来林外饮酒,意思颇好,食粮用具仍藏原处洞中,请兄自取”等语,下面写了“同启”二字,知是苏同所留,并知老人已往龙樟集。初意这等走法可以早到好几天,不料欲速不达,反而错过。如走原路,虽然要远得多,老人却可遇上,悔已无及。照留字日期,老人走才两三天,依了铁牛,既然到此,索性去往黑风顶老人所居看上一次再走。黑摩勒觉着峰高天半,上下艰难,老人不在,徒劳跋涉,事又紧急,已耽搁了好几天,食粮将完,当时起身,照青笠老人所说途向往龙樟集赶去,至多次日便可到达。此行虽然扑空,一算程期,和走原路差不多少,许能赶在贼党前面,立催起身,匆匆将纸条放还原处,又亲自走去一看,主人实已远离,也未睡眠,重又起身。
由当地往龙樟集,另走一路,无须穿越谷口,歧路虽多,但有葛鹰所说途向里程和青笠师徒所开路单,只要留心避开螺丝峡一带险径,别的地方山路虽极难走,凭二人的功力,也不在心上。黑摩勒先恐铁牛不耐劳乏,后见精力甚强,心便放下,决计赶到龙樟集,寻见老人下落再作打算。哪知走出数十里,方觉崖高谷深,地势越低,山形险恶,忽听身后来路异声大作,凄厉刺耳。开头声音尚小,越往前声越洪厉,先似秋潮初起,商钊始发,跟着波涛澎湃,万籁怒号,仿佛远处起了海啸,就要袭来光景。谷径蜿蜒,曲折甚多,这时已绕向黑风顶侧面,中间连经数十处岔道,方向早变。先看后面,虽是天色沉黑,还看得见一点山形,后来异声越转洪厉,由远而近,仿佛到了身后。回头一看,来路已成了一片漆黑,大量乌云仿佛天塌也似,铺天盖地狂涌而来,相隔至多十来里路。前面天色仍是清明,日光正照头上,那一带山谷渐阔,阳光普照之下,一前一后仿佛两个世界。
二人忽然想起天已午时,必是子、午二时的黑风发作,快要掩来,方觉乌云来势如此神速,怎会静得没有一丝风意,路边花草也未见有摇动?猛觉一股热力其大无比,由身后袭来。回头一看,那又浓又黑的风气已将山谷填满,相隔只有一二里,地面上的热气已被激动,狂涌过来,晃眼便被迫上,不禁大惊。黑摩勒首喊:“不好!铁牛还不快逃!”师徒二人立时脚底加劲,连纵带跳,如飞往前驰去。大量墨云便追在后面,所到之处,上下一片乌黑,只听悲风怒号,凄厉振耳,渐渐化为轰轰发发之声,山摇地动,墨云黑气之中更有无数火星乱爆。知是黑风卷来的沙石互相摩擦所致,一个逃避不及被它冲倒,休说立足不住,不死必伤。
二人亡命飞驰,沿途均是参天峭壁,连个避风的崖凹洞穴都没有,人的脚力,无论轻功多好,也决没有风快。眼看危机一发,转眼便被黑风卷起,身后热力越来越强,并不似风,压力大得出奇,就想停步也办不到。百忙中回顾,那由天到地的墨云黑影,带着亿万点火星,排山倒海一般,已快当头压下,将人吞去,离身仅有半里来路。心正惊慌,猛瞥见前侧面有一崖角突出,往里凹进,妙在与崖平列,与来势相顺,绝好避风所在,料知此外更无生路,互相一声惊呼,一同往里蹿去。
刚一到达,瞥见中有一洞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