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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是从锦绣山庄现找的,每—辆都是价值干金。虽然赶路匆忙,却异常平稳。女鬼坐在软座上,—边胡思乱想,—边渐渐地被那两人掌心的舍利吸引了注意。
只见那莹莹白光映得二人的手掌几近透明,隐隐可见血管、筋骨。
明知那舍利非同小可,十有八九就是造成两人失去意识的原因,可是,女鬼的好奇心却越来越无法遏制。
她左右望了望,车行平稳,和她同车的鬼兵正在前面专心驾车。
女鬼慢慢蹲下身来,仔细看着两人,一张艳丽的脸庞距离那舍利越来越近。她最后向车门方向看了看,到底还是伸出一根手指,从那两人的掌间轻轻探入,触碰了它。
她的指尖终于碰到了那舍利,似软实硬,滚烫如火——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悸动猛地顺着她的指尖而来,经由肩、颈,直撞上头。“轰”的一声,她的大脑已是空白一片。
空白之后,那是一片黑色的虚空。女鬼睁大眼睛,只见头顶上一颗巨大的舍利子一明一灭直如呼吸,慢慢地越来越亮,熠熠放光。女鬼从空中缓缓飘落,想要控制身形,衣带当风,却始终不得其法。
在她的身下,黑暗褪去,忽又浮出一片巨大而华丽的庄园。从轮廓来看,正是洛阳锦绣山庄。女鬼心中大奇,渐渐飘落,不觉穿过一栋房子的红瓦屋顶进入屋中。
半空中,只见屋中各色人等约有二十人,多数肃穆静立。在正中一张紫檀大床上,一个病弱的中年男子正一手拉着一个稚子,一手拉着一个美妇,断断续续地交代遗言。
那美妇的身上忽而传来一阵奇妙的引力,女鬼人在半空,身不由己,飘飘摇摇地落下去,一个寒战后,竟已附身其上了。
女鬼恍惚了一下,一瞬间许多陌生的情绪都一下子涌上了她的心头,这些情绪与她本身的记忆交叠,一时间,竟好似她已真的便是这美妇了。
只听那中年男子道:“重华……爹不在了,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顾你的娘……”
那孩童一本正经,道:“爹,你放心!”
女鬼听到那孩童的名字,已是大吃一惊,仔细分辨,才在那孩童的眉眼间依稀找到重华公子的模样。想到八面威风的长生剑,原来也曾有这么乖巧娇憨之时,不由嘴唇一抿,差点笑出声来。可是忽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哀痛已在她心头猛地炸开。悲伤、恐瞑、同情……杂糅在一起,已经令她泣不成声,叫道:“慕仙,慕仙,你死了,可让我怎么独活?”
她抽噎着、哀叹着,一口气上不来,竟然还昏了过去。
女鬼发现,她在这名叫黎妙卿的女人的身体里,情况非常危险——因为那女人正在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死。
那种感受很奇怪。女鬼并不能去感知黎妙卿的记忆,她无从知道,黎妙卿和李慕仙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让这女人如此深爱已死的丈夫,但她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黎妙卿身体里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悲伤和厌世。
在这些情绪的推动下,女鬼不由自主地悬梁、服毒、投湖、吞金、跳楼……无所不用其极。
女鬼简直快被吓死了。她在黎妙卿的身体里,除了无法自由行动之外,一切感知都清清楚楚。黎妙卿的每一次自杀,她感同身受…—但她却是不想死的…所以黎妙卿悬梁的时侯,女鬼因为无法呼吸而痛苦万分;黎妙卿服毒的时候,她腹痛如绞,不知所措;黎妙卿投湖时,她奋力挣扎,拼命求生;黎妙卿吞金时,她肝胆俱裂,吓出一身冷汗。
女鬼决不想死,因为,一来这舍利幻境处处透着邪门,她若在这死了,不知还能否还阳;二来,却是因为她终于有了儿子。
而且,还是如此孝顺、聪颖的李重华。
女鬼在成为女鬼之前,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嫁入夫家后贤良淑德,是被左邻右舍夸奖的好媳妇。可是之后短短数年,她却连续几次怀孕都在两三个月时小产。求医问药,却始终难觅回天之力。
她既感愧对夫家,又越发拼命想要生下一儿半女,可是再三努力下,都没有成功。结果却被乡人传开了一个外号,叫做“九子鬼母”。说她是厉鬼转生,与夫家前世有血海深仇,此番专为讨债而来,不克死夫家九个子嗣,决不罢休。
夫家的人本就已对她有怨恨,听到这个外号,更觉厌恶。原本她的丈夫是打算纳一房妾室传递香火,可是掐指一算,女鬼只流产五次,算是杀了五个孩子,若要凑足“九子”之数,岂不是还差四人!则便是妾室受孕,有她相克,岂非也会无法生产!
她的丈夫忍无可忍,因此竟趁着一次上山拜佛的机会将她推下了山谷。幸好她命不该绝,为鬼王所救,更练成一身武艺,成为韩夺天身旁的随侍。
这些年来,她追随韩夺天杀人放火,坏事做绝,早与当初那受气无助的小媳妇判若两人。可是,在心底的最深处,她却还藏着一点点作为女人的奢望,便是仍然想要有个孩子——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可是,在鬼王岛上,这点奢望却是必须得藏起来的。
一者,她的体质有异,经韩夺天诊断,已确定不能受孕;二者,鬼王岛上弱肉强食,谁若流出一点点善念,便会被群鬼分食。
她本以为自己要被人呼唤一声“娘亲”,根本是一世无望。谁知在这幻境中,却凭空有了一个儿子。李重华那一声声“娘”,虽是在叫黎妙卿,可女鬼所见,却是那孩子在热切真挚地望着她。多少次她暗暗地热泪盈眶,只觉这孩子的声声呼唤,已洗掉了她周身的罪恶,渐渐露出那原本纯洁无辜的村妇本性。
李重华要讨好黎妙卿,格外的懂事听话。习文练武,掌管山庄,早就好得远超一个孩子所能做到的地步。女鬼感动至极,真恨不得将李重华搂在怀中,好好摸一摸他的头顶,擦一擦他脸上的泪痕。可是那黎妙卿却毫无人性,一边不住地冷嘲热讽、口出恶言,一边仍不断地寻死。
女鬼满心的欢喜无法表达,眼看这不称职的母亲不知珍惜,一再伤害那么可爱的孩子,不由越发心疼。
待到黎妙卿摔断了腰,连累女鬼也被困在病榻上,那疯女人的心中便愈发黑暗。
而女鬼每天看着李重华来请安、喂饭、净面、捶腿,却已幸福得整个人都化了。那浓浓的母子温情充溢于她的心里,偶尔念及,都忍不住地想道:我这一世,也算值了。
一转眼,幻境中,便到了那一天。
李重华命人在黎妙卿的床边摆下一桌酒菜,又将仆从遣散。房中仅余他们母子,李重华登时忐忑起来,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斟酌良久,方把心一横,道:“娘,今天我十四了。”
黎妙卿淡淡道:“哦?”
李重华的小脸涨得通红,道:“爹在世的时候,每年生日你们都为我大排筵宴。可是爹去世后,我们就没再过过生日了。”他的声音隐隐哽咽,道,“今天我十四,以后便是个大人了,生日自然是不用再过的。不过这最后一次,我还是希望娘能陪陪我。”
黎妙卿沉着脸,并不做声。
李重华这才将菜品上的盖碗掀开,亮出一道道精致菜肴,道:“娘……我给您准备了您最喜欢吃的酒酿豆腐、七珍鲢鱼和三味鸭胗……求求您,今天不要再骂我了。”
香气扑鼻,黎妙卿忽道:“那你最喜欢吃的玉鹿筋,可让备了没有?”
李重华正在掀开最后一道菜,“哐啷”一声,盖碗脱手,落地摔得粉碎,露出碗下那切得薄薄的冰片一般的酱鹿筋。
“娘……娘!”李重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道,“您……您还记得!”
这一晚,李重华与黎妙卿直似有说不完的闲话。这孩子久失母爱,忽然被黎妙卿这么一宠,登时又是高兴又是委屈,一晚又哭又笑,尽诉这四五年来的辛苦。
女鬼暗暗听着,一颗慈母之心更是被李重华搅得爱怜横生。
——可是她在黎妙卿的身体里,却十分清楚地感觉到这女人心底里的冷酷,和今日表面上的体贴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李重华到底还是孩子,兴奋过头反而很快就累了,哈欠连天,却仍恋恋不舍,生怕明天再来,母亲又变得冷酷无情。李重华强撑到了半夜,终于昏昏沉沉地伏在黎妙卿的脚边睡去。
那孩子在梦中,唇边犹带笑意。可是这边,黎妙卿的身体却再也不掩饰那求死之意。
那女人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放松警惕,方一晚上强颜欢笑,这时露出本相,先就朝李重华的身子啐了一口。
这些年来,李重华为了防黎妙卿自尽,决不许她的手里留下任何利器与硬物,就连她身下这张床的床梆也都用棉布缠得软软的。
可是这一回,李重华自己稀里糊涂地睡去,在黎妙卿的身边留下了一桌的瓷杯瓷碗。
黎妙卿看着床边小桌上的盘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