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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表连连摇头道:“不可以!”
宗如仪突然狂笑道:“你知道钟宗只是我的干儿子吧,他可是你的亲外孙,和你有骨血之亲,算起来我也是你的干女婿,你怎好六亲不认?连干女婿见亲外孙一面也不可以?你如今当着天下群雄面前说句话,钟宗是不是你的亲外孙儿?我算不算得上是你的干女婿?”
如此严肃的场合,他居然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来,群雄一听,不禁哄笑起来。赫连表的一张老脸,顿时由黑转红、转紫、转青,倏忽之间,连变几种脸色。
便在此时,左首后面最末的一张木椅上,突然跑去一人,直向宗如仪扑去,宗如仪以耳代目,左手顺势一捞,哪人只觉右腕一阵剧痛,登时血气阻塞,半身麻痹!宗如仪厉声喝道:“快报出姓名来!”
那人强忍痛苦,激动地叫道:“爹爹,原来您在这里,教孩儿找得好苦!”
那人背向外面,许多人十分惊诧,宗如仪如何会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突然,伺立宗如仪身后的那个罗帽带顶,直裰着身的老家人冷冷说道:“张介寰暂时算是死了,现下乃是宗公子手下一名奴仆,怎还是你爹爹?走开!”
宗如仪一听老家人开腔,知道自己误会了,忙即松开扣着的五指。那人又忿又急,恨恨道:“老二已被他干儿子一指点死,您还在他手下当什么……”他不愿意说出“奴仆”两字,所以顿住没说出来。
张介寰听了,不禁周身一阵剧震!宗如仪回头轻问道:“张兄,你心里很难过么?”
张介寰神志顿清,忙躬身回道:“小的不敢。”说了这句后立即抬头向那人喝道:“你快回到你坐位上去,这里没你站的地方!”
那人无奈,狠狠瞪了宗如仪几眼,然后颓然回到原来的坐位。
早在张介寰开始说话的时候,便有人瞧出真象,在纷纷低声传播,那人一回身,群雄认出他当真是当今天地教教主张兆熊,证实传播的话不假,立时面现惊惶,纷纷耳语。有的说:瞎了眼的还好防,张介寰和张兆熊带来的这一干教徒可难招架;有的说:张介寰原来就技压重雄,如今跟独眼龙练了这许多年,更不知道练就一些什么惊人功夫了!有的因为在张介寰失踪之后,借故找过天地教的岔子的人,这时更不声不响,偷偷溜到最后面去躲起来了。一时全场骚动,乱成一片。
赫连表脸上变色,暗地气纳丹田,大声叫道:“诸位朋友请静一静!”他这一叫颇是生效,场中立刻肃静许多,纷纷把目光投到他身上来。
他胸中早具成竹,立即对张介寰拱手叫声:“张教主!”
张介寰充耳不闻,连瞧也懒得瞧他一眼。
赫连表压住心头怒火,再又抱拳叫声:“张兄!”
张介寰依然无动于衷,不理不睬。宗如仪忍不住回头低说道: “张兄,有人在唤你哩!”张介寰躬身垂手,低说声“是”,然后踏上一步,冷冷说道:“赫连帮主呼唤张某,有甚见教?”
群雄见张介寰对宗如仪的恭敬程度,远胜主仆之间,大家都暗自纳罕,不知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特别利害关系。
只见赫连表朗声说道:“独眼龙宗如仪平日多行不义,残忍嗜杀,十多年来,死在他手下的江湖朋友,多至不可胜计。尤其两年前红花谷中,顷刻之间,无故惨杀我各家派好手百十余名,便贵教也有两名好手惨遭杀害,是以各家派对他无不痛恨切齿,必欲杀之而后快!天幸此贼双目失明,今又自投罗网,更难得各家派好手都集中一处,诛此瞎贼只是举手之劳,奈何张兄一教之主,甘为人仆?张兄纵不念江湖道义,也不念兆义世兄死在他干儿子手里的骨肉深仇么?赫连表代表各家派一齐请命,务望倒戈相向,合力戮此恶獠,为江湖除害,为苍生造福,张兄尊意如何?”
这番义正词严的话,不觉触动了各人的情怀,无不悚然动容,俱愿尽力一拼。激动之情,横溢眉宇。
张介寰脸上毫无表情,淡淡说道:“张介寰已于十六年前死去,眼下面对诸位的人,乃是宗公子手下的一名奴仆张秉钧。当着主人的面,一个身为奴仆的人,实在不便与外人谈论这等事情。赫连帮主有什指教,请与敝主人宗公子商议好了。”说完,迅即退到宗如仪身后侍立。
群雄一听,俱都失望,刚才的激动之情,已自逐渐消逝。
宗如仪打着哈哈笑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宗如仪前来了结以往血债是一回事,我干儿子前来认亲又是一回事。你先放钟宗出来,让我们干父子见上面,再说血债的……”赫连表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接口叱道:“住口!你别做梦了,在没有杀死你之前,决不会将钟宗放出来!”
宗如仪道:“你是说钟宗当真是囚禁在九连山中?”
赫连表昂然道:“老夫不怕你用话刺探,你也毋须动劫人的念头。实对你说,他就囚在本帮地下石室之内,眼下已被点住穴道,由本帮两位堂主照顾着,只要你敢去劫人,本帮两位堂主便会与他立刻同归于尽,不信你就试试看!”
话声一了,立见右边木椅上有个老道站起身来,侃侃说道:“贫道明通,日前一接到赫连施主的柬帖,立即率领本派精华,昼夜兼程赶来贵帮,为的是要为江湖除害,替敝师弟报仇,想来不仅我崆峒派如此,便各大帮派也必有此同感。各家派既受召而来,甚盼赫连施主无负各家派,在未了断红花谷的血海深仇以前,千万不要放开钟宗!所谓一朝纵匪,贻患无穷,敬盼三思为幸。”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呼应不暇:“咱们便是为红花谷的血仇而来!”
“不准放走钟宗,否则,连你赫连表也变成敌人了!”
“放掉钟宗也可以,但必须要在杀死独眼龙以后才放!”
“还有独眼龙盗走的‘万象宝录’也教他献出来……”
群情激愤,大有誓不两立之势。
宗如仪剑眉频挑,没了眼球的眼眶连连掀动,脸上更是满布杀机,手按腰际鞭柄,人已慢慢站起身来。
群雄之中,认得宗如仪的人极少,未认得的占绝大多数,但不论识与不识,却没一个不耳闻其名的。因此一见他面浮重重杀机,无不心旌飘摇,肢体震栗,尤其坐在他附近木椅上的人,更纷纷抽出兵器,严密戒备,以防他突然袭击。
场中万籁无声,笼绕着一片肃杀之气,显已面临暴风骤雨的前一刹!
宗如仪一生没憋这等恶气,此刻只觉周身血液沸腾,忘掉了一切,一心要凭一身所学,与众人尽情一拼!
忽地!耳边有个极其轻微,也极其明朗的声音道:“公子,你忘了临行前的计划么?眼下已不是两年前的情景了!”
宗如仪认出这是张介寰在他耳边说话,不禁悚然惊震,犹如暮鼓晨钟在耳边锵锵响着一般,立时颓然坐下,那脸上的肃杀神色,倏忽间消失殆尽,他回过头来,低低说道:“若非张兄提醒,几乎误了大事。”顿了顿,忽然问道:“张兄,钟宗之事如何?”
张介寰躬身答道:“小主人之事,敬候公子示下。”
他两人深知在场好手,多如过江之鲫,耳目之灵,已臻绝顶,这番对话,全是把话语声音逼成丝丝一线,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家功夫对话,是以群雄只能看出他两人正在交谈,却听不到在谈些什么。
宗如仪以耳代目,默察场中呼吸之声,不下两三百人,不觉十分替张介寰担心,再又转头低问道:“张兄可有绝对把握么?”
张介寰回道:“事如不成,小的决不生出九连山!”
宗如仪顿了一下,道:“我要你对天发誓。”
张介寰垂手应了声“是”,然后昂然上前几步,面对群雄,脸上泛出凛然之色,朗声诉道:“皇天在上,小人张秉钧和宗公子有约言在先,若宗公子履行约言而小的如敢违约,不将小主人钟宗救出,不得善终,于子孙永远不得昌大!”
群雄方才明白张介寰对天发誓,是为了要力救钟宗出困,但宗如仪要干什么呢?莫非他双眼已瞎,只打算屠杀拦截的人么?心中不觉又多了一层心事!
只见宗如仪大声道:“张兄发下这等重誓,宗某人还有什么不相信的道理!来,请受宗如仪一拜。”说着,右膝屈地,当真拜了一拜。
慌得张介寰也忙双膝跪倒,叩道:“公子折杀小人了!”
两人相将扶起,张介寰仍在宗如仪身后,垂手侍立。
宗如仪忽然扔掉手中拐杖,慢慢踏上一步,脸上露出无比的凝重之色,嘴唇微微合张,但话还没出唇,少林派的尘玄禅师已立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