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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你说他?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这么说,比起你俩他岂非更可怜?有—天发觉,比起你俩他岂非更痛苦?”
“痛苦,三个人……”
“又何必,一个人痛苦总比三个人同时痛苦好得多,倒不如,你俩索性与他说明白,他若是个明理之人,相信亦不会勉强下去……”
“他若不是呢?”
孙羽回答不出来。
“男人多数都很慷慨,我知道.但一个最慷慨的男人.也绍不会慷慨到甘心将自己的妻子拱手奉送与人!”
“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你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做没有绝对把握的事。”
孙羽只有住口。
“要解除一个人的痛苦,并不是只有一种办法,就算只有—种办法,在我来说.也只是这种办法—一”柳展禽眼中寒芒暴闪,冷酷地从牙缝中拼出这样的一个字:“杀!”
杀!这的确是柳展禽一生所奉行的信条!
孙羽更就无话可说。
“因为她,因为他,三年来,我无日不在忍耐,也无日不在准备,三年后的今日,我实在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我也自以为已经准备足够……”柳展禽突然住口,颓然垂下了头。
“抱歉!”
“我早说过你不必抱歉,但无论如何——”柳展禽猛回过头来,迫切地望着孙羽.“这次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孙羽仍不作声,偏过头,避开柳展禽的目光,人也从旁绕了开去。才几步,又回到了柳絮池塘边。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两声。
孙羽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停留在碧苔上,嘴唇牵动,欲言又止,但终于还说了出来:“这—次,跟以往—样.钱,事先你已给了我。”
“我深信你绝对不会令我失望!”
“所以,事情完了,我根本可以不必到来,除非你再次飞鸽传召。”
“是这样,然则你倒来见我,莫非又为了什么?”
“老实说,我本来是向你辞行!”
柳展禽一怔,睁大眼,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到底他还是相信了,没有再问为什么,只是问:“你不是说过要赚够五千两黄金?”
“现在我已经赚够这个数目。”
“这么快?”
柳展禽一面疑惑之色,“前些时我替你算一算,好像还不到三干五百两……”
“的确还不到,可是这一次,我多赚了二干两。”
“二千两。”
“也因此,我杀了潘玉舒媚两人!”
“替香祖楼?”
“除了香祖楼还有谁?”
“香祖楼呢?”
“我不是活着?”
“那么他就一定已死了,应承过的事情你当然一定会做到。”
“出了口的说话也是一样。”
柳展禽俯首不语。
“柳兄,可还记得你我当初相见?”
“怎么不记得,是五年前的中秋。”
“你吹箫在江边,月下树下。”
“吹的点绛唇,混江龙,六么遍。”
“我囊空如洗,蒙着面,硬着心肠,只管打你的主意。”
“一战之下,惺惺相惜,我多了一个朋友,你却变成了职业杀手!”
“我真不知道应该多谢你还是恨你。”
“五年,这就五年了。”
“逝水东流不复,年华又何尝不是一去不返。”
“五年这样子的生活,我实在已经过腻,不能再忍受下去。”
“你是说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人各有志,你一定要走我也没办法,只是,这最后的一件事,我的事……”语声一顿,柳展禽恳切地望着孙羽,他要强调的正是这“我的事”三个字。
孙羽又沉默了下去。
好半晌,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字一顿的:“交给我好了。”
柳展禽眉头乍展,长揖到地,“多谢帮忙!”
孙羽看在眼里,微喟:“对你,她当真那么重要。”
“有生以来我就只爱上她一个!”
“她适合你?”
“最适合不过。”
“他又如何?”
“一个市侩,重利薄情,终岁奔波在外,一任她寂寞闺中。”
“她若是适合你,必然能歌擅曲,嫁作商人妇,的确委屈了她。”
“然则她不是生活在痛苦之中?”
“她这样对你说过?”
“没有,但我想象得到。”
孙羽眼中似有笑意。
又是一阵风吹过,平静的池面荡起了一片涟漪。
“吹皱一池春水……”孙羽到底笑了出来。
“孙兄是笑我自作多情?”
“你以为?”
“不,“柳展禽一声长叹,“心有灵犀一点通,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说出来。”
“哦……”
“纵然她不说,我也听得出,看得出她心中的寂寞,悲哀……”
柳展禽当然听得出,看得出,他并没有忘记那一夜,那一夜……
柳依依,花可可,云淡淡,月弯弯。
小池旁边,也有些月,也有些风,也有些香。
水影浮花,花影动帘栊。
人在帘栊中,琴声,歌声却已传到了帘外。
柳展禽披了—身花影,就负手木立于小池边,帘栊外。
琴声悲苦,歌声又何尝不幽怨……
恰相逢,又折鸾和凤,
往事如春梦,
倩飞鸿,欲寄音书,
恨少丹青,描不出心头痛,
纵青云路可通,怕红颜命易穷,
向风前强把孤弦弄……
“向风前强把弧弦弄……”柳展禽凄然一笑,“她并非无情,只是不幸错嫁了—个无情夫婿……”
“你因此怜惜?”
“不单止怜惜!”
“要不是,为什么要到今时今日?”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不肯答应?”
“我没有问过他,我甚至也没有见过他……”
“那么你又怎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
“我,我……”
“你不敢面对现实!”
柳展禽痛苦地垂下了头,突然这样问:“孙兄可曾听说过‘—剑杀龙手’祖惊虹?”
“祖杀手?”
“你认为他的武功怎样?”
“左手剑未逢敌手。”
“他也是左手剑的能手,江湖中传说,十八岁他初出道的时候,就找上了祖惊虹比剑,竟然能够接下祖惊虹雷霆三十六击!”
孙羽虽然蒙着面,看不出他的神情变化,但他的眼中分明已露出了惊异之色。
“孙兄又可曾听说过金丝燕,柳眉儿,雪衣娘,满天星,拥剑公子?”
“全都是当代高手。”
“却都先后败在他剑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
孙羽眼中惊异之色更浓。
“沈胜衣!”
孙羽顿时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震,脱口惊呼:“沈胜衣!”
柳展禽出其不意竟也给吓了一跳,随问:“孙兄也知道此人?”
孙羽呆呆地怔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柳展禽在问,没有回答,甚至也没有说什么。
柳展禽更是奇怪,忍不住追问下去,“孙兄莫非认识他?”
孙羽依然木立不应。
柳展禽急了,猛提高嗓子:“到底怎样了?”
孙羽—如睡梦中突然醒来。浑身又是一震,目光暴闪,逼视柳展禽,像箭、像刀、像剑,森冷、锐利、闪亮。
柳展禽猛吃一惊,不知不觉间,倒退了两步。
孙羽目光更见凌厉,一身衣衫竟似无风起舞.人未动,剑在鞘.杀气已飞扬。
杀气迫人眉睫。
柳展禽也感觉到了,本能地反手握住了腰插玉箫。
一刹那,只不过一刹那,杀气突然又消逝,孙羽在冷笑,“你是说沈——胜——衣!”
“正是沈胜衣!”柳展禽吁了一口气,松开握住玉箫的手,“孙兄认识他?”
“认识。”
“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真心话?”
孙羽冷笑。
“看情形分明不是,不过孙兄不说,亦是无可奈何!”柳展禽一笑,转过话题,问:“对于这个沈胜衣,孙兄自问有几分把握?”
孙羽只是冷笑。
“可要我联手?”
“用不着!”
“那么说,孙兄是成竹在胸了!”
孙羽不答。
“要不要我描述他一二?”
“对于他你知道多少?”
“惭愧,我只知道他二十四五的年纪,七尺长短身材,发长披肩,爱穿白衣,因为用的是左手剑,所以与人迥异,一口剑是斜挂在右腰……”
“我说过认识他!”
孙羽突然截住柳展禽的说话。
柳展禽苦笑,“我能够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