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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地看着我，也许我眼中还闪着的泪光吓到了琴儿，她没有说话，我却分明感动钟鸣的目光在我背后盯了许久。
那晚与琴儿聊了好多，从同窗时的种种琐事一直到她现在的幸福生活，第二天起来两个人都直打哈欠。
“瞧你们俩的眼睛红的像猴子一样。”钟鸣笑呵呵地给琴儿递上一面镜子。
“哎呀，我还要上班呢，先化化装才行。”琴儿转身跑到梳装台。
“嘻嘻，昨晚有个人才像猴子。”我笑道。一把抢过镜子。
妈妈说我的脸太小，加上昨晚没有睡好，红着眼睛、蓬头垢面的样子委实让自己有点泄气。听着钟鸣的笑，竟是有点心慌了。
那一天我第一次化装，用的是琴儿的化装品。
回家后，凭着记忆我写下了钟鸣的手机号。
那年的秋天收到了钟鸣的信。
我父母真是个天才，我名字的缩写给他一说便成了“FLY”。呵呵，喜欢他的幽默。
几封信下来，居然与他熟络了不少。我是个爱写信的人，但给他的回信却成了那段时间的一件很让我伤脑筋的事。真想不到他有着孩子般的固执，他喜欢恩雅的歌，喜欢凯瑟琳。赫本的美丽，喜欢川岛由纪夫的小说，喜欢阿拜宁克的雕塑；并且亦想强行加诸多他的喜欢于我的身上。为了不示弱，我也一再坚持我喜欢玛当娜，费雯丽才是最美的，张晓风的散文让我醉心，并在我知道有限的几位艺术家中随便找一个来压压他的气焰…………
常常一个人扎进图书馆，啃《世界名人录》，《吉斯尼记录》，《大英百科全书》，《文艺复兴》之类让我头痛的书，只为了不让他轻看。
除了前几封信，我们都没有再提及琴儿。寒暑假回去见了琴儿，我们亦有默契般没有说起我们信中未完的话题。
那年的冬天很冷，寒假我没有回家，在我几位有限的追求者中选择了周旭。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告诉琴儿与钟鸣。有时听着那首《爱一个人让全世界都知道》的歌，心底沉沉的。
我的生日是情人节的第二天，却在情人节那天收到了钟鸣的贺卡，也不知他是有意算好了日子还是恰好。
“钟鸣晃晨风，林燕胡不归？”
想笑却没有笑出来。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和周旭在一起，一个很浪漫的男孩子，我们一起去看最晚场的电影；吃遍街头上所有像样的小吃；坐在音像店外听一下午的歌……
那天我一定要他陪我去校外的山谷中吹风，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也在眉眼间跳着，我突兀地感到一种很疼痛的触及，耳边忽然有了那首歌：“陨石旁的天际，是爱的根源……”就在初春乍暧还寒的风里，我第一次吻了一个男孩。
那以后，我坚持不让周旭理发。
生日时又收到了钟鸣寄来的包裹，是一个传呼机和一张短短的便笺。
“就算你们七月十日放假吧，从现在起还有145天。祝生日快乐！”
然后，每天便不定时地收到他一个传呼，没有电话号码，没有留言，就只有数字——140，139，138…………想来是人工台传的，这个傻瓜，几千公里的长途呀！
“喂，钟鸣吗？猜猜我是谁？”
“林青霞？！”他迟疑地猜测。
“呵呵，很意外吧？谢谢你的礼物。”
“真是你呀？”他很吃惊，这是我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哪学来的这一手？”
“呵呵，自创的，还行吧！”
“拜托，能不能准时点，最好是在晚上十一点，提醒我该睡觉了。”
“你就不怕那只皮鞋一直不砸下来？”
那是一个老笑话，一个年青人每天很晚回家，总是把两只皮鞋重重地扔到地板上，楼下有心脏病的房主每夜都只能等两只皮鞋都落地才敢睡个踏实觉。于是便给他提意见，第二天当他脱了一只鞋后突然想起，便轻轻把第二只鞋放在地上，结果第二天凌晨楼下便来敲门，“你那只皮鞋还是快扔下来吧！”
“那就早上七点吧，当我的闹钟”
“呵呵，怎么，等得着急？”
他还是在笑，我突然很讨厌他有些轻浮的语气，“这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当初就是这样追上琴儿的吧？”
他沉默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追过她！”
“那，再见吧！”
“……再见！”
摔下了电话，我有些恨自己了。其实从琴儿的欲言又止的只字片语中，我猜得出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他没有问我如何知道他的手机号码，我当然也不会说。
早早的醒来，看着枕边的传呼机，6：23——这下好了，等皮鞋落地吧！一头扎进被窝，骂着自己的疯狂。
不几天，又收到他的信，一大篇密码。
于是传呼照旧不定时的响起，只是配合着时间有了不一样的内容：124 01——该起床了123 25——吃午饭了吗122 77——你今天开心吗121 62——这里在刮风，别忘了加件衣服120 98——喂，别看书了，运动运动119 45——天气这么好，想FLY吗？去兜风吧…………
结果那篇密码成了随身带的“名片”，我细细看了一下，没有21，21——“爱你”呵呵，这个钟鸣。
常常在等传呼的时候恨自己，又常常在收到传呼的时候恨他，你是琴儿的丈夫呀！，于是便又和周旭去疯整整一天。
除了他，连我也不知道自己传呼的号码。
那是个六月的下午，这个学期翘课太多，考试在即，便决定暂时不再见周旭，早早就去了图书馆温习。传呼又响了，拿起看时，却不是意料中的“22 **”，那是他的手机号码。又玩什么呀？再按一下，后面是三个数字，——521。“521”，我爱你？？？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我的思绪也一下子飞舞起来。那一刹，我可耻地发现自己不再想看书，不顾虑将至的考试，不去念及与周旭的约法三章，只是痴痴地忆起那一天的情景。“胎爆了，要我帮忙吗？”然后是那头盔下宽宽的额头与在眉间跳动的发…………
然后就没有了他的传呼，呵呵，想让我打电话？你等着吧！
然后我的第一门考试便砸了；然后我常常在电话亭边踯躅，告诉自己只要再有一个传呼便马上回给他；然后我有一天撕了那张我从不离身的“名片”；然后我终于拨了他的电话打算质问他的“荒唐”；“用户已关机或已出服务区……”这算什么，你不会来学校看我吧？
“喂，琴儿吗？我是燕子，还好吗？”终于忍不住打了琴儿家的电话。
“燕子，”琴儿的声音很干涩，我突然有些心虚。
“钟鸣……”琴儿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什么地方传来的，“出了车祸……”
“…………”
“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还在拨手机，可…………”
“还在拨手机。”天哪！那一刻我平生第一次让自己的眼泪为一个男人那么畅快地流下来，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才让我在欣喜与惶惑中看到那一句“521”，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