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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旧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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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晓,敢问何故?”苗若兰道:“适才我是听令友平君说的。”胡斐道:“啊,原来平四叔到了这儿,他人呢?”
  于管家一怔,在厅中四下一望,不见了平阿四的人影,只见地面上的一滩鲜血,在地下兀自未干,心道:“自那鸽儿带线入来,人人想著下峰逃生,竟都将此人忘了。他是胡斐的救命恩人,若是有甚不测,祸患又加深了一层。”胡斐见他望著地下的一滩鲜血,脸色有异,大声问道:“这是平四叔的血么?”
  于管家不敢打诳,只得应声道:“是。”胡斐父母早丧,自幼由平阿四抚养长大,与他情若父子,他天性又最纯笃,闻此言如何不惊?当下一跃而前,握住于管家的右臂,厉声道:“他在哪里?他——他怎样了?”于管家只觉手臂剧痛,宛似一道钢箍越收越紧,只得咬紧了牙齿竭力忍痛,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一粒粒的渗将出来,竟说不出一句话。
  苗若兰缓缓的道:“胡世兄不必焦急,平四爷好好的在那边。”说著伸手指向东边厢房一指。胡斐手掌一松,放脱了于管家的手臂,随即腾身而起,砰的一声,已将东厢房门踢开,只见平阿四躺在榻上,不住喘息。胡斐大喜,叫道:“四叔,你没事么!”平阿四在厢房里早就听到他的声音,低声道:“还好,你放心。”胡斐抢上前去,但见他脸如金纸,呼吸低微,适才一时之间的喜悦又转为担忧,道:“四叔,你怎么受的伤?”平阿四道:“此事说来话长。若不是苗姑娘搭救,今生是不能再与你相见了。”
  原来众人一见白鸽传丝,一窝蜂般的涌出大厅,苗若兰乘机与琴儿将他扶到了厢房,后来宝树欲待一掌将他击死,却已找不到他,当时情势紧急,不及仔细寻找,平阿四因此而保存了一命。胡斐点点头,从衣囊中取出一颗龙眼大的朱红丸药,塞在他的口里,道:“四叔,你先服了这颗伤药。”
  他见平阿四将伤药嚼烂吞下,稍稍放心,回到厅上,向苗若兰一揖到地,道:“苗姑娘多谢你相救平四叔。”苗若兰急忙还礼,道:“平四爷古道热肠,小妹钦仰得紧。些些微劳,何足挂齿?”
  胡斐听她吐属文雅,游目向四壁一望,见苗人凤所书的那副木联上联挂在中堂,下联却倚在桌边,朗声吟道:
  “九死时拼三尺剑,千金来自一声卢。”
  举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令尊这副对联笔力雄健,英气逼人,小可不才,却想和上几句,就只怕贻笑方家。”
  苗若兰见他神情粗犷,举止疏放,心想这原是豪士本色,不料他竟会说这几句话,忙道:“那好极了,定要请教。”胡斐微微一笑,左掌在墙壁上一拍,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墙上一口铁钉突了出来。他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拿住铁钉,微一用力,已将铁钉拔在手中。
  于管家虽久历江湖,可是如他这般惊人的掌力指力,确也是闻所未闻,只见他将铁钉挟在食指内侧,在那方桌面上写起字来,一笔一划,都是深入桌面办寸有奇。那方桌是极坚硬的红木所制,他手指虽借助铁钉之力,但这般随指成书,挥写自如,那指上的功夫更是高到了极处。
  于管家是武人,触目关注的只是武学功力,苗若兰留神的却是他所书写的字迹,见他写道:
  “生来骨骼称头颅,未出须眉已丈夫。
  九死时拼三尺剑,千金来自一声卢。
  歌声不屑弹长铗,世事惟堪击唾壶——”
  他写到这里,抬头向著屋梁,思索下面两句。苗若兰忽接口道:
  “结客四方知己遍,相逢先问有仇无?”
  胡斐一笑,叫道:“正是。”将这两句诗接著写在桌面。口中连吟:
  “结客四方知己遍,相逢先问有仇无?”
  苗若兰道:“胡世兄远来,庄上无以为敬。琴儿,快取酒肴出来。”胡斐道:“此间主人约在下今日午时相会,怎么到此刻还不出来相见?”苗若兰道:“主人因有要事下山,相救一位朋友,想来一时未易得手,致误世兄之约,小妹先此谢过。”
  胡斐听她应对得体,心中更奇:“苗范田三家向称人才鼎盛,怎么男子汉都缩在后面,却叫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出来推搪?而这少女见我丝毫不示怯意,难道她竟是一身武艺,却有意的深藏不露么?”正字沉吟,见琴儿托了一只木盘,盘中放著一大壶酒,一只酒杯,放在桌上,在杯中斟上了酒,笑道:“胡相公,山上的鸡鸭鱼肉、蔬菜瓜果,统通给你的平四爷毁啦,对不起,只好请你喝白酒。”
  胡斐见那木盘正端到他与苗若兰身体之间,当即伸出左手,在盘边轻轻一推,那木盘直向苗若兰肩上撞去。这一推虽似出手甚轻,其实借劲打人,受著的人若是不加抵御,就如中了兵刃之伤一般。苗若兰不会武艺,只是顺乎自然的微微一让,并未出招化劲,眼见这一下要身受重伤。
  于管家大惊,他自知武功与胡斐差得太远,纵然不顾性命的上前救援,也必无济于事,只叫得一声:“啊哟!”却见胡斐左手两根手指已快如闪电般的拉住了木盘,这一下时机凑合得妙极,盘边与苗若兰的外衣微一碰触,立即缩回,她丝毫不知就在这一瞬之间,自己已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走了一个循环。
  胡斐道:“令尊的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何以不传授姑娘?素闻苗家剑门中子女一视同仁啊。”苗若兰道:“我爹爹立志要化解这场百余年来纠缠不清的仇怨,是以苗家剑法,至他而绝,不再传授子弟。”胡斐愕然,拿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隔了片刻,方始举到口边,一饮而尽,叫道:“苗人凤啊苗人凤,你果然称得上‘大侠’二字!”
  苗若兰道:“我曾听爹爹说起令尊当日之事,那时令堂请我爹爹饮酒,旁人说道须防酒中有毒。我爹爹道:‘胡一刀乃天下英雄,岂能行此卑劣之事?’今日我请你饮酒,胡世兄居然也是坦率饮尽,难道你也不怕别人暗算么?”胡斐一笑,从口中吐出一颗红色的药丸,说道:“我爹爹中人奸计而死,我若再不防,岂非痴呆?这药丸善能解毒,诸害不侵,只是适才听了姑娘之言,倒显得我胸襟狭隘了。”说著自斟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苗若兰道:“山上无下酒之物,殊为慢客。小妹量窄,又不能陪敬君子。古人以汉书下酒,小妹有家传汉琴一张,欲抚一曲以助酒兴,但恐有污清听尔。”胡斐大喜,道:“愿闻雅奏。”琴儿不等小姐再说,早进内室去抱了一张古琴出来,放在桌上,又换了一炉香点起。
  苗若兰轻抒素腕,“仙翁、仙翁”的调了几声,弹将起来,随即倚琴唱道:
  “来日大难,口燥舌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经历名山,芝草翻翻。仙人王乔,奉药一丸。”
  唱到这里,琴声未歇,歌辞却止了。
  胡斐知她唱的是“善哉行”,那是古时宴会中主客赠答的歌辞,自汉魏以来,少有人奏,不意今日上山报仇,却遇上这件饶有古风之事。她唱的八句歌中,前四句劝客尽欢饮酒,后四句颂客长寿,适才胡斐含药解毒,歌中正好说到灵芝仙药,那是又有双关之意了。胡斐见壁上悬有一柄长剑,说道:“有酒有歌,岂可有琴而无剑?”走过去拔出剑来,只觉寒气逼人,与一泓秋水相似,原来是一口宝剑,当下斟满了酒,左手持杯,右手执剑,舞将起来,口中唱道:
  “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惭无灵辄,以报赵宣。”
  意思是说主人殷勤相待,自惭没有甚么好东西相报。
  苗若兰听他也以“善哉行”中的歌辞相答,心下甚喜,暗道:“此人文武双全,我爹爹知道胡伯伯有此后人,必定欢喜。”当下唱道: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
  意思是说客人光临,高兴得饭也来不及吃。胡斐接著唱道:
  “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淮南八公,要道不烦,参驾六龙,游戏云端。”
  最后四句是祝颂主人成仙长寿,是与主人首先所唱之辞相答的。
  胡斐唱罢,将长剑掷在半空,举杯饮尽,接剑而立。苗若兰铮的一声,划弦而止,站了起来。两人相对行礼。
  胡斐将长剑归入壁上剑鞘。道:“主人既然未归,明日当再造访。”大踏步走向东厢房,将平阿四负在背上,向苗若兰微微躬身,走出大厅。苗若兰出门相送,只见他背影在崖边一闪,拉著绳索溜下山峰去了。
  苗若兰望著满山白雪,深深出神。琴儿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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